舒悅在前排發出一陣爆笑,連司機都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張塵涵。
我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什麼鬼,神人都是這麼打招呼的嗎?
張塵涵臉跟紅綠燈一般閃爍了幾回,最終苦笑了一下,說道:「你……好。你也是我們學校的嗎?加個qq吧。」
楊舟說:「我沒手機,你要不把你qq號寫給我,我下次去網吧加你。」
張塵涵說:「啊,那我加你吧,你有空通過我就行。」
楊舟說:「可以啊,我qq號是53o24……」
我恨不得把耳朵捂住。楊舟是不是跟誰聊天,這天都聊不死。我在他們中間嘆了口氣,楊舟偏過頭看了我一眼,清亮的眼眸里露出關心的神色,他問:「謝然,你怎麼了?」
張塵涵這次都會搶答了,趕緊說道:「他起床氣。」
楊舟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
前排的舒悅又是一陣爆笑。
我捏了捏太陽穴說:「下次別接我了,告訴我時間地點,我自己坐地鐵過去。」
我有些說不出我內心到底在煩躁什麼。也許我想讓楊舟過來問問我,那天晚上怎麼了,你是不是和你爸關係不好。但他如果來問我,我又一定會跟他說「關你屁事」。
但結果是,他什麼也沒說。
我們的車很快到了目的地,酒吧一條街,天剛黑下來,路燈和各種霓虹就迫不及待地開始閃爍。舒悅約的其他小姐妹已經到了,她們之間站著個染著金髮的男人,舒悅喊他表哥。我看了一眼,原來這就是她的冤大頭表哥,去了一趟美國連頭髮都變黃了?
不過仔細看,她表哥並不難看,人又有錢,這對一般姑娘來說,已經算是可以心動的理由,難怪他這麼如魚得水。
「我們找兩個連一起的卡座。」舒悅表哥招呼我們,「你們看看想點什麼。」
我找了個地方坐下,張塵涵和楊舟又像左右護法一樣跟我一起。服務員給我們三個遞了酒單,我鋪開了,他倆湊過來看。那酒單花花綠綠,名字取得像是從青春疼痛小說裡面扒出來的,配方寫的老長,但是不配圖,這能看懂就怪了。
不得不承認,我點不出來。我用胳膊輕輕捅了一下楊舟,問:「你喝什麼?」
楊舟「啊」了一聲,有些迷茫地指了指酒單,很隨便地說道:「喝這個,貴婦。」
我嗤之以鼻:「這一看不是什么正經酒。張塵涵你喝什麼?」
張塵涵也很迷茫,選了半天,說道:「我喝長島冰茶。」
後來我才知道「貴婦」只是這家店的一款特調,口味偏甜,酒精度不高,長島冰茶才是王炸,直接一杯把張塵涵灌醉。
我什麼也沒點,我喝了西瓜汁。不過楊舟的酒上來之後,我稍微嘗了一口,很普通,酒吧里的酒也沒什麼特別的。舒悅和她表哥過了一會兒坐了過來,似乎感覺冷落了我們太久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一直拉著我們聊天。
舒悅給她表哥挨個介紹:「這是楊舟、謝然、張塵涵……這是我表哥,叫周森,英文名叫……」
這次沒給張塵涵加那些渣男前綴了,我感覺他坐在我旁邊下意識地鬆了口氣,不然全身都是緊繃著的。
舒悅想了半天,拍了下腦門,終於道:「eason!」
張塵涵特別捧場:「跟陳奕迅一樣!好聽!」
她表哥微笑著說:「其實是ethan。」
周森給我們講美國的事情。他高中就被家人送了出去,在美國的高中讀書,剛進去的時候什麼也聽不懂,話也不怎麼會說,非常的孤獨。後來漸漸待得久了些,交了個美國朋友,才逐漸適應了下來。
他講紐約、洛杉磯、波士頓,什麼好玩兒說什麼。他的描述像是另一個世界,或是另一個光怪6離的星球。我和張塵涵都感興地聽著,周森坐在我們的對面,似乎也備受鼓舞,只有楊舟還在喝他的那杯「貴婦」,對美國置若罔聞。
舒悅想看周森交的美國朋友,問他有沒有照片。周森還真的從錢包里拿出了一張兩人的合影,照片上的兩人似乎是上大學的年紀,親密地站在一起對著鏡頭笑。周森那時候還是黑頭髮,另一個白人男孩有著一頭棕色的捲髮。
片刻後,周森和舒悅去和另一桌的姑娘們聊天。張塵涵感慨地說,我也想去美國,但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我說你努努力吧,去上學。張塵涵有些遺憾地搖頭,說家裡條件不行。我讓楊舟站起來讓我出去,側過身的一瞬間,他問:「你去哪兒?」
我聳聳肩,說:「洗手間。」
他說:「要我陪嗎?」
我說:「你腦子沒事吧,神經病。」
楊舟又一個勁兒地笑起來。
去完洗手間我並沒有立刻回去,而是走出了酒吧在外面吹風。夜色更深了,街對面開始出攤擺了很多小吃,有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推著他的小車做炒飯。他熟練地顛勺、打包、收錢。看著他,我又想起了姥爺。有段時間我經常問姥爺,我媽去哪兒了。我姥爺說,她去美國了。她還會回來嗎?不會了,但我們以後一定能一起去找她。
我媽根本沒去美國。我媽只是失蹤了。她選擇了出走,不再面對真實如同狗屎一般的生活。
有個人從背後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過頭,入眼的是金色的頭髮。周森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幾節台階之上,自上而下地看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