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窗户大开,月光斜穿入户,照亮了窗前一株桃木枝。
这桃木枝是新摘下来的,可惜不过一日,就给太阳晒蔫儿了叶子,陈玄看天色已晚,将那桃木枝取了下来,正要关上窗子。
一阵清风和缓飘过,陈玄当了多年暗卫,嗅到危险极为敏锐,下意识后退时拔出藏于腰际的短刀,快地将个黑影般的人拦在了窗前。
刺出的动作比眼神更快,陈玄没看清面前是谁,就已和那人交手了几招。
那黑影闪躲着身形,拳脚间避开了刀锋,但他并不想缠斗,抵着对面的手腕,仿佛是猜测地喊了声:“陈玄?”
陈玄心里骤然一惊,他立马刀锋偏转,后退方才看清对面的是谁。
“白小公子?”陈玄又立马住了嘴,他一时不知进退,思绪一岔,“你,你认识我?”
白烬站在窗前,仿佛置身在月光和烛光的交际处,他穿了身掩人耳目的黑色衣服,像是许久未修边幅了,显得有些随意的狼狈。
白烬喊出后方觉不妥,但又觉得如何作答都有些刻意,他干脆关上身后的窗子,直接问道:“孟凛可是找我?”
这么一问给陈玄忘却方才疑惑,他苦涩道:“公子,公子病了。”
白烬朝中陈玄偏开身子的方向往里走,听他一边说着:“公子从京城一路舟车劳顿,不知为何睡了一觉就病了,白日请大夫过来看过,现在才刚服了药睡着。”
白烬心底一沉,他在床边撩了下床帐,见着了里面面色惨白的孟凛。
他伸出手想去摸孟凛的脸,手间却是顿了下,他回头道:“陈玄,我认识你的事……你莫要同孟凛说起。”
随后又补充道:“我知道你这事,并非是你职责有失,孟凛他……他有你是他的运气。”
白烬记得陈玄,记得常叔,还记得那个给孟凛报仇接连刺杀了自己整整四十七次的人,孟凛身边并非没有真心待他的人,这些人在他死后依旧为他奔波劳累,不过是以不同的方式罢了。
陈玄一时语塞,没想到少言寡语的白小公子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看着自家公子犹豫了会儿,“……是。”
白烬的手这才碰了孟凛的脸一下,孟凛刚退烧,脸上还残着些热意。
“孟凛。”白烬小声地喊了他一声,心里竟也如久别重逢一样有些复杂,白烬辨着他的五官和轮廓,有些心疼道:“信中写你胖了几斤,怎么看着还瘦了。”
“是我让你挂心了……”
几近半年,白小将军在战火里仿佛生得硬朗了些,上个月在战场上,被火器炸飞的石子擦着他的脖颈,留下条小指长的血痕,军中伤病难好,如今还有条没消的痕迹,白烬的手上也似乎越粗糙了,他不过碰了下孟凛的脸,又怕打搅他把手收了回去。
白烬只留了柔软的目光落在孟凛身上,曾几的约定他记得清楚,其实他早猜想过孟凛会来找他,可他又不敢确定自己在孟凛心里的分量,一面在思念与担忧里推敲情谊几何,一面又担心孟凛奔波的安危。
见到孟凛真的来了,白烬意料之内地被自己的心虚给打败了,纵然他这一趟有些不可不做的事情,可是惹得孟凛真的生了病,他又心疼死了,心疼得压过了对他的想念。
许是白烬的眼神太专注了,睡得并不安稳的孟凛皱着眉头,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看着,缓缓睁了眼。
孟凛眨眼了好几下,“白……白烬?”
可病了的孟凛欢欣都带了些有气无力似的,他艰难地勾了下嘴角,“就知道你会……咳,咳咳……会来。”
白烬就笑不出来了,“你还是不该来的。”
“这就是小公子不厚道了。”孟凛忍着头疼,想起身却被白烬按在原地,“挑了这么个时候,这北方白天还是艳阳,晚上又骤然变冷,我许是水土不服,加上刚出京城时不便离队,可应如晦的车队走得实在太慢,他那个走法,光是路上折腾就让人受不了了。”
“白烬。”孟凛从被子里些微探出手来,往白烬衣袖边扯了扯,“我都怪在应如晦头上,你别多想。”
白烬看着孟凛不吭声。
孟凛想想,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就这也能生病,他目光往一旁扫了扫,见着了碍眼的陈玄,心里忽然又想起他从前藏了陈玄这么多年,如今还是给白烬见着了,可他头疼时脑子里一团浆糊,懒得再纠结这些,“陈玄你先出去。”
陈玄出去了,孟凛才用那一点精神想起了当下要面对的事情。
如今许久未见,孟凛很想说:“白烬,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