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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日,京城的雪急促地下了几场便停了,夜色罩住了雪景,夜里不知有多少人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
孟凛就翻着身来睡不着了。
他从大理寺回来就犯了风寒,脸色愈苍白,喝着怎么也不见好的汤药,这事儿他还让吴常瞒了没告诉白烬,让人觉得他在废寝忘食地读着书。
他是想躲着白烬的。
孟凛觉得自己犯了毛病,真要和白烬撇清关系的时候,他又犯了难,他明明已经铺好路了,只要在梅花宴上拿着与从前一样惊才绝艳的好文章,他就可以让齐恂对他另眼相看,再后来他科举夺第,便能以新科状元的身份站到太子身边了,往后他要怎么搅和朝政,怎么给齐恂使绊子,对着重生而来的他不是轻而易举吗?
怎么单单不轻不重地踩了白烬一脚就让他心虚了呢?
这寒夜里实在太冷了,他又回想起上一世入狱的事情,他是怎么进去的?
孟凛有些头疼€€€€哦,是白烬抓他进去的。
白小将军的脸可真冷,可自己怎么又不怪他呢?孟凛总觉得其中他好像忘了什么,入狱的那个雪夜,他也是染了风寒,那时候白烬好像还来审问过他。
白烬的身影在他面前晃悠,他手脚上还套着锁链,哗啦地拉扯得生疼,膝盖跪得像被针扎了,然后,然后白烬说……白烬说什么来着?
“孟凛。”
孟凛想:白烬好像是喊了我。
不对……外面是白烬在敲门了。
孟凛脑子一下清醒了,他从床上弹坐起来,而白小公子已经推开了门。
孟凛来不及懊恼自己不锁门的习惯,只听白烬站在漆黑的门口,隔着夜色问他:“睡了吗?”
孟凛忍着喉间的咳嗽,让声音尽量清亮:“还,还没。”
“那我进来了。”白烬夜视的能力出奇的好,他一点也不像摸黑,直接就走到了孟凛的床边,他张口欲言,夜里看不出他的手是微微攥着的,他仿佛在克制,维持着话里的平静:“病了怎么也不说?”
既然白烬都知道了,孟凛也就喘大气一样地咳了一声,他坐着靠在床上,“雪天冷,这些年来染个风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我怕打扰了……”
孟凛“你”字还没说完,白烬已经伸出手来探到他的额头上了,靠在床上的身子没处后退,暗夜里孟凛奇怪地轻颤了下,“我……我没事。”
“还说没事。”白烬的表情看不清楚,他仿佛是轻叹了声,“额头这般烫,我让人去给你请个大夫来。”
“不用。”孟凛趁着白烬手还靠着,拉了他的衣袖,他勉强笑了笑,“我也不是不通药理,明日换个吃药的方子就是。”
和孟凛这般靠近地待着,白烬心里是又气又砰砰跳,孟凛还是那般弱不禁风,早先自己受了伤没有立场说他,可如今看他连生个病都要瞒着自己,白烬还是忍不住有些难以压抑心中感情了。
而且,白烬知道孟凛去见了齐恂。
孟凛做了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不想他离开自己。
“孟凛,我是担心你。”白烬尽量语气正常地对暗处的孟凛说道:“你从前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套一套的道理,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作数了,嘘寒问暖讲究时宜,逢场作戏也分场合,偌大个京城,你我真的不能坦诚一点吗?”
孟凛拉着白烬衣袖的手顿时松了开来,白烬也把手收回去了,孟凛张了几次口,他现在脑子仿佛有些转不过来,他又回想了遍白烬说了什么,他好像想不通白烬的意思,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太不厚道了。
白烬是在怪自己生病了没告诉他,还是……知道了什么吗?
“小公子……”孟凛耍赖一般地张口道:“我头疼。”
白烬心里很想骂他:疼死他得了。
可白烬又手间轻轻地扶上他的肩头,孟凛很是配合地跟着他的动作躺了下去,他一边轻声地说:“明日雪化更冷,我让人给你屋子里加些炭火,下次病了就说,从前也没见你这么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