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惊得要掀开帘子,却手间一顿,他目光寻着射箭的方向,却听到头顶像是极大的木头断裂之声。
马车上豁然开了个大窟窿,长剑裹着劲风破了车顶,一个白色的人影从那马车里跃了出来。
白烬面目清冷,因着丧事穿了一身素色的白衣,阴天之下吹着冬日的冷风,刮着从他身侧而过,却沾染上他手中长剑的凛冽,仿佛风里透出了寒意彻骨。
白小将军踏着马车拧眉往四周看了眼,同行的将士正同黑衣人缠斗,刀光能晃得人看不清人影。
又一支长箭正对着射来,白小将军眼中的箭影缩成细点,他面色不改,侧着身子举剑直将那箭碎了两截,原本的箭头受力偏转,锃地一声射进了马车。
“林归。”白烬冷静地看着远处,“把弓箭给我。”
林归即刻摸着马车侧边拿了把弓箭出来,他连着根箭一齐上举过马车。
白烬接着弓箭,他将剑立在马车顶上,目光冷然地拉开了长弓,耳畔喊杀砍刀声不绝于耳,他盯着远处高楼的方向,铮鸣声下长箭倏然射出,直往那高楼而去。
白小将军也不管射中了没有,提起长剑便跳了下去,他白色的身形混在刀光之中,剑身上擦着火花,溅上了几滴鲜血。
那伙黑衣人眼见胜算不大,游鱼似的后退了去,其中一人低低喊了句“撤”,便见那伙人散了开来,白日下又往高楼上逃了。
混乱的场面仿佛只有一瞬,当街就剩了满地狼藉。
同行将士有序地排开在车队周围,戒备地往四周看了看,又等着白小将军的吩咐。
砍刀声渐息,长街上却依稀透出一声稚子的哭喊,连带着什么东西撞击地面的敲打声,断断续续地传进了白烬的耳朵。
白烬天生了副疏离的眉目,他站在街中,低头一看,却见了颗彩球弹弹滚滚地到了他的脚边,而那孩童的哭喊正离他十步之外,独独一个稚子张着手站在路边哭着,像是被这场面给吓着了,呆愣愣地望着白烬哭泣。
白小将军心中一软,那冷淡的眼里竟淌出了点不忍的神色,他弯腰把彩球捡了起来,走到那小孩儿身边,那小孩还是呆在原地不动,甚至看着白烬连哭都忘了。
小将军尚且不过十七岁的面目,他稍稍露出点自认和煦的表情,用身子挡住了身后晃眼的刀剑,把那彩球塞到了小孩的手中,声音轻得像是哄小孩:“叔叔们演戏给你看,你怎么还哭了?”
那小孩抽泣了两声,这才瞳孔动了动,“我,我……我害怕。”
“不怕。”白烬想去摸他的头,却又嗅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只好不动,“天要下雨,快去找你的爹娘。”
小将军刚说完,便有个粗布衣衫的男人跑过来抱住那小孩,他一脸心焦:“孩子……爹可算找着你了。”
白烬松了口气,那人似乎是孩子的亲父,在方才混乱中走丢了孩子,他张嘴欲言,却见那小孩神色有些奇怪,竟要从那人怀中挣脱出来。
白烬立刻心中暗道了不好,却已见那男人眼露了凶意。
他狰狞着对白烬笑了起来,随着极轻的弓弩扣动声,一根弩箭从他袖口射出。
乍现的冷光伴着阵极其尖锐的痛意蔓延在白烬左肩的位置,他手里还拉着那个小孩,耳边又是一阵哭声,却又掺杂了林归惊慌的一声:“小将军!”
白小将军中箭了,他偏身时躲着要害,那弩箭却还是往他左肩穿去,鲜血在白衣上蔓延得极快,白烬不过闷哼了声,却比早先想的更痛,沉沉的黑暗笼罩了他,神志一时远去了。
“小将军受伤了€€€€”
“快快快,巡抚大人来了,快把小将军送到巡抚大人的府上,大夫呢?快去请大夫!”
“去查!去查是何人所为……”
“这些人定是南朝派来的,眼见朝廷启用了秦老将军师徒,这是怕我朝要收回南土了!”
“……”
淮北立刻便四起了流言,白小将军刚入淮北城中,便已传出了他遇刺重伤的消息。
但重伤的白小将军此刻不在淮北,他孤身回了祁阳。
白烬站在小院的门口,左肩的伤还时不时透出了痛意,他许久未归,竟是有些近乡情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