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关的什么人啊?”狱卒随口问道:“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十恶不赦的人。”
牢头白了他一眼,“看起来?你懂个屁,这可是南朝派来的奸细!”
生逢南北方两个朝廷并立,“奸细”二字的分量十分重,狱卒这才想起了这几天传得风风雨雨的事,震惊道:“他就是那个南朝亲王的儿子?”
“什么亲王?那是乱臣贼子,南朝不过一群叛乱的乌合之众,还真以为是个什么王了?”
“是是是,小人说错话了。”狱卒赶忙赔罪,却还是忍不住追问:“就算这样,但……但他放着好好的一个公子不做,跑来当什么奸细?”
牢头一脸不屑道:“这我哪儿知道,他捏造身份接近当今的太子殿下,还勾结刺客想要行刺太子,哪一条罪都够他死几回了!好在他奸计没能得逞,反倒让人给抓了,实在是报应!”
“是是是,这人实在可恶……”
牢房里的孟凛刚被灌了汤药,嘴里还弥漫着清苦的药味,他混混沌沌地听着两人的谈话,脑子里渐渐清明了起来,这几日每来换一拨狱卒都要将他的“光荣事迹”讨论上几回,对他口诛笔伐上几回,他自嘲地想起自己的处境,大概也听不得几回了。
新来的狱卒靠在火盆边暖了暖手,将牢头递给他的酒饮了一口,辣得他一呛,牢头拿过酒不屑道:“瞧你这点出息,喝口酒都不行。”
狱卒赔笑道:“是小的没用,小的没用……”
片刻后牢头提起酒壶,“你在这儿看好了,可别出了什么岔子,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好嘞!您放心。”
狱卒送牢头离开,又忍不住往牢房里多看了几眼,看到里面没什么动静,就独自坐在了火盆前烤火。
火盆里的炭火越燃越旺,狱卒眼里的火渐渐燃成了一道光影,他打了个哈欠,睡意像是胡搅蛮缠,不知不觉竟在桌上睡了过去。
等到狱卒倒下,牢头放轻脚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查看了下睡倒的狱卒,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接着转身朝门后拱手道:“大人。”
“嗯。”一个蒙面黑衣人迈步进来,他望着牢房眼里涌出片杀意,对牢头冷淡道:“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小的明白。”牢头笑出一丝奸诈,“新来的狱卒不懂事,值班期间擅离职守,没有注意到牢里的犯人,畏罪自杀。”
“很好……”黑衣人一摆手,“打开牢门吧。”
“是。”
牢头将牢门打开,孟凛听到开门声眉角一动,锁链滑动的声音敲了下他的神经,但他却什么也没听到似的,没有理会来人。
“大人……”牢头见孟凛没什么反应,又审时度势地看了看黑衣人的神情,解释道:“刚给这人灌了药,这会儿怕是还没醒。”
黑衣人疑惑地看了眼牢头,牢头立刻补充:“是那位小将军让的。”说罢一脸不屑,“这种祸国殃民的人,我们才不想管他的死活。”
牢头的话似乎舒了黑衣人的心,他颔走到孟凛跟前,像是特意压低了嗓子,“孟公子在这牢房过得可好?”
孟凛听到声音眉头一拧,这才缓缓从被子里坐了起来,连带着手上的锁链出阵微响。
牢房里的烛光一时洒在了孟凛的脸上,让人看清了这重犯的面目€€€€竟是个形貌€€丽的年轻儿郎,跳动的烛火印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将他一脸的病容扫去了一半,只那本该温柔多情的桃花眼里竟盛了些风雪般冷意,将他那温文尔雅的气质掩了,多出些平日少有的阴郁来。
孟凛冷眼盯着面前的黑衣人看了会,他突然情绪微变,好整以暇地坐直了身子,从容地低头轻笑了下,这才对着来人不紧不慢道:“有劳狱中各位手下留情,日子虽过得不比太子府,倒也相安。”
黑衣人冷笑了声,“嘴硬。”
那牢头却被孟凛激怒了似的,“你还敢提太子?殿下于你有知遇之恩,你非但不知回报,反而恩将仇报,真是个白眼狼!”
孟凛看了一眼牢头,对着黑衣人似笑非笑,“人人都说太子宅心仁厚,颇得民心,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棋倒是布得好。”
“你胡说什……”牢头心直口快,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黑衣人对着自己目光一厉,后话便一时堵在了嘴边。
黑衣人道:“你先退下吧。”
牢头喉头一动,“是。”
牢头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唾弃地看了眼孟凛,退了出去。
黑衣人来回踱步了会,才将目光回到孟凛身上,“听闻孟公子这几天一句都没有为自己申辩,奸细之名就这么认下了,难道就舍得自己苦心经营已久的才子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