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腰帶!」還是綠衣追在後面喊。
九郎女扮男裝這麼長時?間,綠衣也已經?習慣了她女裝的時?候叫姑娘,男裝的時?候叫九郎了。
要是不小心被家裡人?聽見?她喊「九郎」,就含糊說自己喊的是「九娘」,是他們聽錯了,總之還從來?沒有露餡過。
而被綠衣叫住的九郎,曾今最為在意自己外貌儀表的人?,接過腰帶,隨意就在自己腰間打了個結,就匆匆出去。
如今九郎心中除了重傷的梁聿,什麼事情都裝不下了。
從書房偷了阿爹的令牌,順利進了軍營。
在看到?梁聿臉色蒼白,氣若遊絲地躺在她阿爹的軍帳之中時?,九郎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她輕輕喚了一聲:「梁聿……」
可從前那個會回她一個燦爛笑容的少年毫無知覺,就那麼平靜地躺在踏上。
他的臉是蒼白的。
他的唇是乾燥無血色的。
他的兩頰凹陷,實在一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樣。
可更讓九郎觸目驚心的是梁聿的右手,許是為了方便換藥,他的右手都沒有包上紗布。
讓九郎一眼?就能看到?梁聿右手未癒合的傷口,結痂乾涸的血液、膿液,混合著棕褐色的膏藥,也掩蓋不住那一道道彎曲虬結的傷痕。
即使有技術高的軍醫,用桑皮線把梁聿右手傷口仔細地縫合了回去,九郎也可以透過這一道道仍舊猙獰的傷痕想像到?梁聿當初剛受傷時?候的模樣。
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她甚至不敢靠近叫自己太靠近,佇足不前,生怕連眼?淚滴落的震動牽扯到?梁聿傷口的痛楚。
「梁聿……梁聿……」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九郎手懸空描畫梁聿消瘦面龐。
他到?底受了多少苦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他的右手傷成這樣,會不會真和團圓說的一樣,以後都不一定?能恢復了……
九郎方才在家中聽綠衣轉述的時?候就已經?無法想像,現在真正看到?梁聿猙獰的傷口,她再次感受到?天塌地裂。
她在甘泉書院同梁聿同住一院,日日看著他,他畫畫時?瞧著畫紙的神情,比看向情人?還要溫柔。
他說起漫畫的時?候,眼?中綻放的光彩好似那六月驕陽。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畫畫對梁聿的重要性,右手對梁聿的重要性……
他的手要是真的沒辦法恢復了,九郎甚至不敢深想那會是個什麼情況。
團圓是這個時?候回來?的,他手上端著盆熱水,從住處拿回的中衣就掛在床榻之旁的衣架上,他打算給郎君擦個身?子,再換身?乾淨的衣裳。
那藥童怠懶得很,照顧他家郎君照顧得一點都不好,他家郎君嘴唇都幹得起皮了,他也不知道給餵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