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想法才一出來,粱聿自己又搖頭覺得不行。
他這月余來往家交了二十多兩銀子,他阿娘好糊弄,阿爹卻不好糊弄。
早前阿爹已經找過他問在那家畫的畫……
要不是私塾幾個學生明年二月要下場考常科,阿爹忙著給他們補課,沒工夫多盤問他,粱聿都要含糊不過去了。
這時候再糊弄著往家裡交錢,不是擺明了和阿爹說自己有貓膩嗎?
恐怕私塾里再忙,阿爹都要抽空回家拷問他了。
不過沒等粱聿愁這個問題幾天,城裡的大戶真的來找他畫畫了。
畫的還是觀音圖。
粱聿好幾天沒進城,這幾日都和二郎、三郎在家裡打柴,手都粗了好些。
今日進城還是因為家裡幾個弟弟練大字的紙沒有,阿娘給了一貫錢,讓粱聿去文思街買一刀紙。
讀書識字花費甚多,當朝一本孟子就要買一千八百錢,折合銀子十八兩,一刀紙更是要一貫錢。
所以很多家庭舉全家之力卻只能供一個讀書人,正是因為如此。
梁家八口人,除了粱勉成丁需要交稅,柳娉娘是女子,官府不授田,自然也不用交稅,其餘小的,最大的長子粱聿也才不過十一歲,都還沒有成丁,自然也不用交稅。
但是粱家依舊沒什麼銀錢,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全家都在識字讀書,還有就是柳娉娘身體抱恙,一到了冬日便要吃藥。
所以就算粱勉有在私塾當先生的營生,官府分的八十畝口分田和二十畝永業田又都租了出去,所得收穫也不過勉勉強強讓家裡幾口人吃飽罷了。
所幸粱勉自己就是個有學識的,家裡幾個小子開蒙都是他親自來的,梁家好歹一個書香門第,家裡藏書也是有幾本的,讀書耗費最大的大頭都能省了,餘下也不過幾個筆墨紙硯錢,粱勉也還負擔的起。
也是今年,大郎往家交了這麼多銀子,郎君也有了潤筆費,甚至二郎都賺了一貫錢,柳娉娘才能狠狠心拿出一貫銀子讓粱聿去買一刀紙。
從前梁家幾個小的練字都是用的粱勉用剩下的紙,只有幾個大的,字寫的可以入眼了,才勉強讓他們在最便宜的乾淨紙上練字。
前兩年,大郎去了聚賢堂抄書,除了能練字和賺些口糧之外,偶爾還能和掌柜的換半刀便宜紙,這才讓年紀稍微小點的二郎也能在好紙上練上字,所以他這手字比當初的大郎還好上三分,都是好紙餵出來的。
讀書使人明理,粱勉不預備讓自己的孩子當無知無畏的愚民,所以他的孩子都要讀書。
在這上面,柳娉娘是以郎君的意志為先,她是個傳統的古代女子,男主外,女主內,大事聽郎君,家中小事聽娘子。
前面幾個大的都有的待遇,後面幾個小的也得有。
眼瞅著四郎也六歲了,年紀雖然還小,但拿著筆寫字也有模有樣的了。
也不能老讓他在阿爹、兄長的廢紙上練字,正巧家裡的紙也用完了,柳娉娘就從郎君給她的那兜錢里取了一貫,打髮長子出去買紙。
養家是郎君的事,不到萬不得已,柳娉娘是不想動兒子們交上來的錢,她都給他們存著,留給給他們置田、娶媳婦。
粱聿背了個小褡褳,裡邊揣了阿娘給的一貫銀錢,奉命來文思街買紙。
才走近文思街,就又被兩個小廝攔住了。
「小畫師。」
又是這倆眼熟的傢伙。
「徐大家找我?」粱聿這裡說的徐大家正是宜春樓老鴇徐娘,她年輕的時候也是才藝雙絕的花魁,時間往前倒個十來年,她那手琵琶也是揚名揚州小秦淮。
其他人可以喊一聲徐娘、老鴇,但粱聿年紀小,又靠著徐娘吃飯,喊徐娘未免不太尊敬,喊老鴇、媽媽,他又不是宜春樓的嫖客、姑娘,他便喊她一聲徐大家。
這倒是意料之外討了徐娘歡心,對他的喜愛更是真心實意了三分,從粱聿去到宜春樓,專門伺候他的那個丫鬟越來越貼心周到就知道徐娘多喜愛他的三分在哪裡了。
「不是。」粱聿以為徐娘又要找自己畫畫,那兩個小廝卻搖頭,帶著粱聿去文思街街口的一個小茶攤,見了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
「我倆是領了謝大家的差事,在這等著小畫師您的。」路上兩個小廝說。
自從粱聿在宜春樓水漲船高之後,宜春樓的這些小廝對他都用上了敬語。
聽說是謝小玉叫他們來的,粱聿還有些奇怪,才到茶館,那管事模樣的男子便迎上前來。
「小先生讓在下好等。」這男子臉上一片焦急神色,嘴角還起了好大一個燎泡,粱聿瞧他來的桌子上,泡的是菊花茶。
連菊花茶都滅不了他的火,看來是真的著急啊。
「我家郎君祖母大壽,聽聞小先生最擅畫人物,七日時間,一副觀自在菩薩彩圖,先生能畫否?」
這時代的顏料,需要干後反覆上色,七天時間對於普通畫師來說,或許不夠,但是對於粱聿來說,完全足夠了。
「要多大的?」粱聿問。
管事來前就知道這畫師是個不過十來歲的小娃,雖然不放心,但是郎君指定了要他的畫,說是有佛性,祖母定然喜歡。
可沒想到七八日都沒找到那小畫師,眼見著老夫人的壽辰就要到了,郎君交代他的事他還沒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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