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的沃尔特跟着俞重癸一起前往了唐人街,那块题有“天下为公”四个大字的牌坊显得十分醒目,而同样醒目的还有身着道袍的俞重癸和戴着项圈的沃尔特。这一路上沃尔特时不时就会感受到有人朝他们投来的异样目光,这让他感到又尴尬又羞耻。
在唐人街的街道上,亚裔面孔成了主流,在各式店铺的招牌上,汉字成了主流,无一不在彰显这里,是华人的文化,是华人的生活。沃尔特能够十分直观地感受到自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他就这样踏进了新的世界……
俞重癸带着沃尔特走进了一家并不起眼的中餐馆,店内陈设简单,装潢朴素,并不大的店铺里就摆着几套木桌和木椅,显然也招待不了多少客人。一个身材魁梧的亚裔中年男人掀开帘子从后厨走了出来,他套着一条有些脏的白围裙,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的盆子。
“小俞啊,这是?”男人用中文说道。
俞重癸说道:“嗨,甭提了。撒旦刚开始放线,这小子就被人得逮住了,于是我就连忙跑去救他……”
“咕咕咕!”
这时俞重癸的肚子突然响了。
“哟,这还没吃饭呢?那我给你整点啥吧,炸酱面成吗?”男人问。
“那就劳驾了,张叔。”俞重癸搔搔后脑勺,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男人将不锈钢的盆子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又走进了后厨。俞重癸则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从靠墙的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耐心地等起来了。
听不懂中文的沃尔特也就跟着一起坐了下来,坐在了俞重癸对面。
俞重癸看沃尔也坐了下来特,便用英文开始向他说明:“等我先吃个饭,然后就让老板帮你看看怎么拆除那个项圈。拆掉项圈后你就可以走了。”
“走?去哪里?回我的公寓吗?但那里已经不安全了啊。”沃尔特问。
俞重癸满不在乎地回答道:“相信我,哪里都不安全。而真正会对你下手的,不是强到不讲道理的怪物,就是蠢到不知深浅的傻子。前者谁都对付不了,后者我就能对付,所以你不必担心,毕竟担心也是没有意义的。”
沃尔特沉默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在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开口问道:“你之前说,我没有踏进这边的世界,我是属于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俞重癸皱起了眉头,搔了搔后脑勺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事实上是,尽管你是一个拿非利人,但你对这边的世界却仍然知之甚少,哪怕是撒旦带着你做的那些,也就只是在门口徘徊,从未踏进过这边。其实你也已经在那边的世界生活这么久了,你也完全可以这么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并不需要踏入这边的世界。”
沃尔特十分不解地说道:“什么意思?我根本就并没有选择,我的存在本身就是……”
“打住!”俞重癸打断沃尔特,“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本来还以为是你不相信自己能有选择,现在看来是你觉得自己属于这边的世界。”
“你到底在说什么?”沃尔特困惑地问。
“那你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存在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证你能有选择的权力吗?你是再否定我们这样的人吗?”俞重癸向沃尔特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沃尔特一时语塞,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着,我不像你,我是真的没有选择,而我明确告诉你这边的世界一样的残酷与黑暗,甚至更加的痛苦与无助,只是你还没有接触到罢了。所以,当我说出你是属于那边的世界时,请你相信我。你可以去找一份工作,找一个恋人,组建一个家庭,干什么都好。相信我,这份平凡的生活,是真的来之不易的啊……好好想想吧。”俞重癸说道,说着说着,神情也变得有些落寞。
“我……”沃尔特试图说些什么,但口中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男人从后厨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面,深色的酱汁浇在了白色的面条,淋在了水灵的黄瓜丝和胡萝卜丝上,被稳稳地摆在了俞重癸面前。
“慢用。”男人说道,露出了一副自信的表情。
俞重癸的脸上瞬间明亮了,他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那碗面上,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王叔,帮他看看那个项圈,我就先吃饭喽。”俞重癸边说边开始拌面,没拌几下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得特别香。
张叔则来到沃尔特的身边,查看起他的项圈来,嘴里念念有词:“如尼文(runes)啊,这些年都没怎么见到过了……哈……还真是个古怪的小玩意儿啊……”
“咔嚓!”
不知道张叔具体做了什么,但他一下子就把项圈给解开了。
俞重癸见状也就停了筷子,用英语对俞重癸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需要我们送你吗?”
“不必了,我认得路……”沃尔特说道,接着有些神情恍惚地起身朝门口走去。
俞重癸又接着吃了起来,张叔倒是送了送沃尔特。
沃尔特心情复杂地离开了饭店,又来到了那块牌坊前,在这一头上面则是题着“礼义廉耻”,沃尔特并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和另一面写得不一样。
沃尔特穿过牌坊后,离开了唐人街。那里的文化,那里的生活,是属于华人的,并不属于他自己,而现在,他脚下的街道,这里的世界,那才是真的属于自己的……
2oo8年(黑铁时代)某个地点
一个女人凭空出现在荒原中,她有着一双不太明显的异色瞳,左眼是蓝色的,右眼是灰色的。而现在,她的脑子里正乱作了一团……
女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她在另一条时间线里长达的92年的人生直接被压缩并被强行塞进了她那2o岁的躯体,而这意味着她的体内正存在着无数个自己……
女人在来到这条时间线后的每一秒,都是无数个她所共同经历的一秒,是新生女婴的她经历的一秒,是年轻少女的她经历的一秒,亦是中年妇女的她经历的一秒,亦是垂暮老媪的她经历的一秒……
这是一个女人从未接触过的时代,一个女人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无数的疑惑和迷茫如潮水向女人涌来,现实的巨浪重重地拍在女人的身上,而这造成了那无数个自己的恐慌……
女人仿佛被切割成了无数片切片,并且每一片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声音,无数个想法,无数个声音同时在这个2o岁的身体里碰撞着,争吵着,拉扯着,带给女人极度的扭曲和痛苦,迫使她瘫倒在地无法控制地抽搐,而那些想法和声音甚至不肯让昏厥将她从这扭曲和痛苦中短暂带离……
但痛苦终究是会消退的,终于,有一个强劲有力的声音做到了盖过其他的所有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被称作为女皇,被称作为主人格。她做到了统领剩下的那些自己,她那无数的子民……
女人做惯了契约者,习惯了借用诸神的力量,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一个凡人了。但在穿越以后,女人就失去了所有的契约神。
女人也意识到光靠她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在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里,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她需要一个契约神,这并不是一个公平的游戏,所以作弊是被允许的。
女人决定赌一把,她念起了一段咒语,那是她的祖母教给她的……
“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念出这段咒语,我就会来到你身边。”
祖母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并不知道这段咒语能否成功,能否召唤出阿撒兹勒(azaze1),她也不知道在召唤出阿撒兹勒后,她又该怎么做……
随着咒语从女人口中完整地脱出后,紫色的能量从女人脚下钻出,总共五股,螺旋上升,包裹起女人,紧接着女人就被传送到了一个恶魔的领域里。
眼前的恶魔确实是一个阿撒兹勒,但它并不是女人的祖母,咒语成功了,但同时这也意味着,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一切,真的全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