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那捉鸽子的乌云豹正蹲坐窗柩,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眼就让颜长欢背上惊出冷汗来。
“我竟惧怕起一只狸奴儿来。”他摇摇头,提笔写了封回信,末尾书“芙蓉君”。
狸奴儿转头,跳进顾一笑怀里,“你猜的不错,这小子果然与那柳扶雪……薄奚鸿雪有勾结。”
“明明什么都晓得,偏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骗小孩子。”薄奚尾生腹诽一句,“神尊来了这凡间没学会别的什么,倒是学会了这个。”
一只爪子拍到伞上,薄奚尾生痛惜,“我的脸!”
孟无湘向他凑了凑,以防下一次的“猛攻”,幸而不曾有,薛吾也松了一口气。
旁人看来,不过世子妃带着个侍卫,怀里抱了只猫儿。左右是看不出异常的。旁人问起便只说薛吾是薛道微的兄弟,兄死弟替,也说得过去。
自成亲以来,整个朝堂与家中都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既然入了颜侯门,若容颜长欢通敌入京便是大罪,即便真要扶一个新人,众人也容不下一个见不得光的遗腹子。既然是公主都是公主所出,那么可选之人可不止邱意远那一屋子的儿女。
顾太史与夫人无心高位,公主摸了摸女儿额前隙碎头,“昙珚也长大了些,他母亲一倒,在宫中孤苦无依,过几日去宫中谢恩时看看那孩子吧。”
“一笑姐姐!”十一皇子见了顾九,十分欢喜。他个子长高了许多,看着隐隐有几分昔日安顺帝的轮廓。顾照卿暗道,也许这正是陛下疏远他而母亲有意昙珚的缘由之一。
只是这衣裳虽干净,却旧得褪色,甚至还有些不合身。“阿珚是不是特别喜欢这套衣裳?怎么这样旧了也不换新的?”
原本以为是身边人侍候不周,不想昙珚垂眸,“这一套衣裳是母后……安氏做给我的,父皇不许我去看她,她如今也不知我的身量,好容易做了托人送来,我也不舍得让她寒心。”
这孩子的心是向着姨母的。
又过几日,可巧是安氏生辰,顾夫人进宫看望安氏。回来便与顾太史道,“成了。”
不得不说,陛下防着顾家是自有道理的。以眼下看来,颜侯辛苦筹谋千百年,却不及顾家几个月的反应——贤贵妃确实有个遗腹子,但颜家人找尽了门路寻回贵妃遗体,那孩子早在腹中便夭折了。颜杏是颜侯妾室所出,其生母至今康健。颜小侯爷与这母女也只是一般交情,不过做起戏来,三分也看起来像十二分。
世子夫人嘴角勾起,将那半片薄纸扔进火盆尽焚了,“难怪我这夫君如此懊悔,原来是为一不甚紧要的妹妹痛失所爱。可怜我钟君姐姐。”
薛吾学着薛道微模样挂在房梁上,她在底下叹了口气,摸了摸狸奴儿的头。叶泫芝蹭蹭她的手,陪她静静坐着。薄奚尾生待在一边,心里默默回顾这一世从小看的史书,按照时间,最近这段时日苍国应有大军以和亲之名围昙城。昙国武将四散在外,而护城士兵与宫中禁卫军未有皇命不得出,皇城一度陷入危机。如今看来,却无风吹草动。
薄奚尾生正好奇,却闻孟无湘道,“外面什么动静?”
猫耳竖起,叶泫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外头,兴许是被围起来了。”
“未必是颜家人。”顾一笑整理好衣带,“他们没有这样的胆子。”
颜氏对顾氏青睐十一皇子之事有所察觉之后惊慌失措地想要反击,却现自己本就没有什么可依仗的。数年时光,十一皇子也长大许多,虽非储君,但总算日子好过许多,能与母亲时常相见,在陛下面前也说得上话。
世子夫人推开窗,瞧见她那有名无实的文弱夫君被人绑在一边,恍惚想起前几年她替换了芙蓉君给苍国的回信,只写了“一笑长欢愿结永世之好,别无他愿。还望勿扰。”这几行字。顾照卿从未诓柳扶雪,喜爱是真,断绝也是真。
遥远的地方响起炮声。
世子妃的目光掠过异国之君。此刻,她更好奇昙国如此之大,这队人马究竟是如何如过无人之境。半晌,才想明白。
“你们是不是都疯了。”这是一句平淡的陈述。
“顾小姐,我不愿。”这是一句对数年前书信的回答。
说话人将那片黄微皱的纸扔下,就落在颜长欢面前,他看得清楚。他想他也不必再演下去了。
那绳子甚至绑得松松垮垮,几下便能挣开。颜长欢忽然想起新婚之夜,“长欢既然与一笑礼成,便是一生一世。以后的日子,还请夫人关照。夫人若不信,长欢可在此立誓。若有违今日誓言,我颜长欢便爱而不得,孤老一生。”
“夫君,你的誓言将要应验了。”
薛吾是前世不存在的人物,偏他又是个不属此间的神仙,行事便宜,一股烟似换了个面貌的回了顾家叫人,院中薛道微骨灰上的桃树苗正茁壮生长。
回来时,却瞧见顾九小姐被她夫君与那一段风流债逼到了一棵长在墙根的白玉兰树上,但说是逼,却气定神闲,腰间佩剑尚未出鞘。
“不如我们打个赌,”她抽出剑,寒气摄人,“是苍皇陛下先被请到宫里,还是臣妇先杀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