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是知道的。”叶老板瞧见曦生才缓和一二分的脸色又阴沉下来。“阿惹便是被她拐走的。”这语气任谁听了,大概都能感到其中几分掩饰不住的委屈。
昭福在前世那碎片的记忆中未曾见过帝姬,也未曾仔细瞧过锁灵塔里的小姑娘,他唯一关心的是那日他在洗笔池子里醒来模模糊糊听得白渊唤阿泠的一声“师父”,还有那小鲤鱼提及的天后娘娘——加之这位虚空之主对阿泠的优待,他脑中愈又了一种猜测。昭福瞧向小樱落,“你怕什么,你师父在这儿为你撑腰呢。”
白渊拽着曦生的衣袖,力道愈重了,结结实实地攥出两道褶皱来。她磨蹭了半天,才怯生生道,“我也不知道。”
叶老板只觉一阵急火从胸口直冲天灵盖,他强压怒火,“说清楚。”
“出了锁灵塔,师父。。。。。。帝姬便待在无名衣中,我们出了府,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她便像是被吸引了似的,拉着我直奔一个方向,走了许久,便瞧见了那位孟先生。一见着孟先生,他便嗅到我的妖气,我回头详想请帝姬帮我,可不知何时帝姬便不见了。。。。。。后面您便来了。”
“如此看来,那孟渚可不是寻常凡人。”兰凰道,“毕竟救出了那一班仙官,又来历不明。”
“曦生,他住哪间房?”
叶泫芝跟着侍女到了那间房,已经空了。
侍女家仆也惊惶起来,盘问下来,并无一人瞧见那捉妖师离开,此事更是蹊跷。
遣散众人,叶泫芝阴沉的面色毫无缓和。踱了几个来回的步子,他突然问道,“那孟渚可说他来自何处?”
这话是问一直躲在曦生后台不肯露面的小白渊,她怕自己一出去,便如昔日紫薇星君一般,被拍成飞灰。
“他不曾说。只是说他的师父是安清山出身,关于自己的就没有提及。”
神尊心中豁然开朗,“安清山,安清宫……濯苏。”倒也是预料之中。
原来那孟渚便是新生的傀儡。他保留着前世与转世前天宫太子的嘱托,时刻记挂着帝姬的凡间转世,辗转寻到无泠城时帝姬转世与残存魂魄都已奔赴安国,因此未得相遇。顺手救了那些仙官,将他们装入收妖袋——其实是预备装帝姬魂魄的法器,唤作养魂兜,乃濯苏所赐——就这么轻松地救了这些天官们,他又别无所求,所以得了神仙们一个大大的人情。他原本也是聪明的,来了布曦生通缉令的安国碰一碰运气。也不知是血脉吸引还是心念回应,竟就让他碰上了。
若你好奇帝姬元神在何处,该去瞧瞧他那腰间并不起眼的布兜。
那缕元神从透明可见外处的锁灵塔换了个看似黑漆漆的布袋中,里头,也是另有乾坤。看得出造物者虽不及熠铉之能,却也是废了不少心力的。孟渚出师大捷,心中十分畅快。只是要跑得快些,才能不被追上。
“殿下,您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孟渚在外头唤着,隔了一层布袋,听起来有些闷。
“你气息与我极为相似,可是阿苏派你来的?”
“殿下聪慧,小人正是太子殿下指派来的。”
“那你可有法子带我回去?”
“小人不曾做过这事,但必不辱命。”
自然,他将帝姬带走的行径,在叶泫芝等看来,乃掳掠,而在他自己看来,乃施救。濯惹入世,原本只有一世,意外之中元神四散,各自轮回后也该各归各处,断然没有因外人之力停滞人间的道理。这是孟渚所想,自然也是天神们的心思。若是元神尚在转世中,孟渚自然要竭尽全力相助。此时一生已毕,自然要将其引回原身中,等待其他元神碎片归位,帝姬方能醒来。
那归云客栈本就是濯苏眼见阿惹于下界的险情,才瞒着天宫,为濯惹所造,他求了许多法门,犯了许多禁忌,自损大半修为,其中也有阿绊几分相助——此事深察,究竟是为二人之情而起。阿惹与阿苏相亲,其爱之深,男女之情都显得浅薄,所行之事也可为见证。
太子帝姬彼此牺牲这倒也不是头一遭。这话且不提,孟渚与那归云客栈本同出一手,兼恢复前世记忆后也晓得如何联系,便很快寻了一处老山隐蔽处,将归云花栈唤出。
腰间挂着养魂兜的捉妖师按着记忆中的法子,念了一段咒,接着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木娃娃,点了那娃娃额间之花。
那端不知隔了多少时空的归云仙子正与仙友闲话喝茶,蓦地感觉有人点了自己额头,四下一望,却寻不到是谁。她心中有数,于是提起裙摆,与作册左尹朱柰使了个颜色,便一齐与少司命仙长幼艾作了别,眨眼间归云仙长便换了仙君的着装,这两位便一同奔向归云花栈。
孟渚等了不消半刻,便见山中云雾中缓缓散出一道金光,曲曲折折地穿过雾气,每个眨眼间都更壮大,孟渚前世今生多次出入的楼宇并非拔起而起,瞧着倒像是躲在这道金光后头,于半空中伸展出来,一座贵比宫宇的楼阁就这样露了面,恰也在大小适宜时稳稳地着了地。
“孟渚见过二位仙长。”他微微一弯腰,将养魂兜取下,解开那口子,濯惹的元神便飘了出来。
归云朱柰见了这元神,纷纷行礼,“恭迎帝姬。”
如此,孟渚此行圆满,帝姬元神也终于可归天宫。但见元神进了一幅原身的画像,朱柰收起那画,便退至一旁。
捉妖师一抱拳,“在下便告退了。”
“等等!”后头有人叫他。是作男装的归云。
“你……万事小心。那位并无容人之心。”
“多谢仙长。就此别过。”
归云仙子口中并无容人之心的那位,只沮丧了一会儿,便在捋了一遍往事后,忿忿不平地起身,誓要找到那个混小子。阿绊倒也罢了,就连阿惹元神的一缕他也要与自己争——也许是被尘世侵染,这位神尊也愈有了一些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