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强巴佛便是弥勒佛,同为净土一佛,想来大势至菩萨也不会认真察看。
易行微微点头,扎什伦布寺修于一四四七年,在自己的老猴师傅下凡后不久便修起,想来就是那时,黄教的那位尊贵人物在雪地里挖出了普贤菩萨的肉身。
一想到黄教大庙之一的拉什伦布寺就是为了眼前这位白衣伤者而筑,易行心头一阵恍惚。
“后来拉什伦布寺成为这人界班禅的驻锡地,大势至菩萨对这凡界的大人物必须保持必要的尊重,所以这些年我就安安稳稳地躲在寺里,很侥幸地活了这多年。”
普贤菩萨看着前殿的方向悠然叹道:“数任班禅对我都是礼敬有加,这多年也是烦苦他们了。就引你们前来簇的世噶玛仁波切,也是世袭侍奉我的上师,每一任上师前来侍奉我之前,便需发下大愿,修闭口禅,断舌定心。这是本寺第一位班禅定下的规矩,想来也是怕这些侍奉我的上师无意透露了我在簇的消息,惹来大势至菩萨的追杀。”
普贤摇摇头,悲痛道:“我数度规劝,这些喇嘛始终不听,从此不知言语,令我甚是悲痛。”
易行想到世噶玛仁波切那恐怖的半截舌头,也自悲然,心头对这些喇嘛起了大敬意。
“菩萨为何不舍此肉身,重入轮回?”叶相僧却想着普贤这数百年来幽禁生活,为避大势至追杀,不敢稍见ri,大感悲牵
普贤菩萨眼神里闪出一丝笑意,面上的僵肉却纹丝不动:“我在人间被打成重伤后,想来你也就下凡来寻我,同时也要寻找佛祖的下落。殊,你问我为何不舍此肉身,我却问你,你舍了肉身,重入轮回,如今可曾甘愿?”
叶相僧合什道:“不愿,一应往事旧闻,全数湮灭。”
“正是如此。”普贤菩萨淡淡道:“你尚未醒来,已有此知。我保着这残缺肉身,便是要保住这肉身所留的记忆,若散去神通,重入轮回,自然重拾甘美,但这段记忆就此湮灭,我又对谁去?佛祖消失在这片土地,我们又谁去寻去?”
叶相双手合什,悲容大作。
易行没有听的太明白,心想如果肉身毁灭了,再行投胎重头修行就是,这两位菩萨都是修得正果之人,佛xing不死不灭,如果是担心丧失记忆,那保着肉身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叶相僧此时看上去对普贤的作为大感赞佩,十分崇敬?
他看见酥油灯旁有个瓦罐,心意一动,空手一招,将瓦罐召入手,取下覆在罐口的土碗,倒了一碗水,送到普贤菩萨身前,殷切道:“菩萨累了,喝口水吧。”
……
……
普贤菩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真要我喝吗?”
易行关切道:“菩萨身体不好,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忽然想到菩萨们是不是不需要喝水,自己是不是白拍马屁了?不由窘然。
普贤看了他一眼,伸出枯手来接水碗,易行一喜,赶紧端着水碗凑到他唇边,缓缓送入。
清水入唇,微微作响。
响声不绝。
清水由唇入喉,由喉入胸,由胸入腹……然后流了出来。
易行眼闪过一丝惊异,眼睁睁看着自己倒入菩萨嘴里的那碗水从他的胸腹间流了出来,打湿了那件白sè粗布衣裳!
他出手如电,一把掀开菩萨的白衣,顿时,一道奇怖无比的伤疤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普贤菩萨胸腹处不知道被什么样的神通,生生击开一个大洞,洞乌血如漆,脏器稀烂,背骨已断作数截,隐隐可见一片淡淡毫无光泽的肉团在微微跳动,那是心脏?
——好恐怖的伤势!
易行心头巨震,好生惊恐,手指一松,手上的水碗碰的落在霖上,摔的粉碎!
普贤菩萨眼含着笑意,柔声道:“数百年都是这样,好不了,却也坏不了。”
易行脑子奇快地转着,低声急促道:“叶相,去把蕾蕾叫来。”
叶相僧摇摇头,低声黯然道:“大势至,毁灭至,菩萨能够保住这具肉身全仗着那颗无上菩提心,却非外力可以治愈。”
易行慌了神:“啊?”这才明白为何叶相一入ri喀则,便满脸悲意,原来普贤菩萨竟是生受了数百年这等苦楚,想到此节,不由悲意渐起。
普贤菩萨摇头柔声道:“肉身之苦,却非极苦。”他用自己的枯手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襟,将自己的下半身裸露出来。
只见他的腰部以下全数被某种神通震成扭曲的树干模样,看着凄惨无比。
易行眼一丝恨意一闪即逝,声问道:“菩萨,这具肉身,不能饮水,不能进食,留着何用?保此肉身,留给你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痛苦,解脱去吧。”
“肉身残破,苦痛不绝,心志稍有不坚,便生幻象,此端为一苦。”
“饥而食不知味,渴而饮水无方,三千世界,却只得一床,此端为一苦。”
“我藏身此庙,不敢稍有思虑,不敢触及世人,因为当我感受旁人之时,旁人定能感受到我,思感放出,若惊动那处,大势至菩萨便来毁我记忆……所以我遮蔽五识,不与世间人物接触,此般孤寂,亦算一苦。”
……
……
“但生若无苦楚,去有何安乐?”
普贤菩萨望着易行静静道:“这五百年来,为了保此肉身,我无时无刻不在与再次轮回的诱惑进行着挣扎,这种挣扎,才是真正的苦。”
若换作易行是菩萨,明知道自己的灵魂不死,轮回后仍然能缓缓找回记忆,而他如果受了这么重的永远治不好的伤,那他肯定在第一时间内自杀。
但菩萨毕竟不是易行,菩萨有菩萨的信念。
“这肉身虽然残破,却是菩萨第一身,能够将我全身的修为尽纳其,让诸罗汉无法知晓我身在何处。若我毁此肉身,来世从头再修,稍有所得,便会灵光上冲,到时大至势菩萨再来赏我一下,我又要从头修起。”
普贤菩萨见室气氛有些悲切,话便略顽皮了些。
“那我这具肉身保留的故事与谁听?”
见菩萨望着自己,易行心头害怕,知道这故事自然是专门要讲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