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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的角落里坐着一位少年,戴着一顶有檐的帽子,帽子式样不怎么特别,但戴在他的头上却显得分外合适,隐隐透出一丝贵气。少年背影看着瘦削,黑黑的衣衫配上他的身材,显出几分萧索来。
易行缓缓走到那木桌的旁边,坐在了少年的对面,看了一眼少年手上拿的那本白壳子心雕龙。
“不问而取是为偷。”易行微笑望着那帽檐下洁如白玉的下颌。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如画清颜,秋水之瞳耀的楼间一片光线骤然一亮:“很久不见了。”
“是啊,很久不见了。”易行看着这张自己很难忘记的佳人脸庞,缓缓道:“一年了。”
秦梓儿微微一笑,清丽容颜直让人一睹生怜:“这一年你在做什么?”
();() “嗯……”易行想了想,笑着回答道:“吃饭睡觉打架学习。”
“学习什么呢?”
“学习打架的本事。”易行呵呵一笑,取了桌上的杯子,从秦梓儿面前的茶壶里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动作好不随意自然。
秦梓儿微微一笑,将白壳子的书放在桌上,推到了他的面前:“立德何隐?含道必授。”
这是心雕龙诸子里的一句话,意思是立德立功立言何必藏隐?掌握了学问就应该传授他人。秦梓儿这句话自然是轻责易行不肯详细一下别后情景。
“条流殊述,若有区囿。”易行反应的极快,马上把后两句背了出来,这两句是诸子各有流派,百家学术殊异,各有区域范畴……隐着的意思自然是,有些事情不方便,那自然不能。
他喝了一口茶微笑道:“或者,你先这一年间你领会到了什么?”
秦梓儿摇摇头,叹道:“开始在山闭关,四月时你与门合作,除去了清静——其后数月,我单身一人,在昆仑绝顶静思半年,隐约有所悟,却难见诸字。”
易行不以为他在敷衍自己,因为他也是修行人,明白太多的感受只能自己亲身体会,而很难用字形容的。一想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漫风雪,寒峭峰顶独自向着道攀登,心无由升起了一丝敬意。
耐得寂寞,百事可为,而这世上亿万生灵,又有谁能真耐得住寂寞?
“陪我走走吧。”秦梓儿微微低头,轻声道。
“好。”易行直视着她的双眼,没有发现自己隐隐期盼又惧怕的那种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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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的一声响,一柄黑伞在福记酒楼门外像片乌sè花朵般绽开,震的伞上雨珠纷纷向着上逃逸,然后颓然堕下。
大黑伞下,易行握着黄木伞柄,双眼平视前方:秦梓儿双手轻轻交集在身前,眼光柔柔看着脚下湿润的街面。
街上细雨迷离,伞下气氛也不寻常,两个人缓缓而没有方向的走着。
本来应该是很浪漫的雨下散步,却变作了尴尬的黑白默片。
这一对年青男女,毫无疑问是当今土修行界里修为最高的两个年轻人,各自神通惊人——虽然在街边躲雨的行人眼,这一对情侣般的人儿行走的并不怎么迅速,但不过十数分钟之后,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城区。
来到了一片冬ri懒田旁。
细雨轻轻拍打着田旁挣扎着的稗草,草儿的叶子凄凉的被迫低头,复又昂头。
伞下的两个人停住了脚步。
一直低着头的秦梓儿昂起了头来:“你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修行人。”
易行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怎么?”
秦梓儿微微一笑:“心雕龙我估计你都能背下来,却还要去买书看。”
“在自己的脑子里翻记忆,和捧着一本有着油墨香气的纸书,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我你是一个很注重现世感受的人,这一点我很羡慕你的心态。”秦梓儿微微侧身,清丽的容颜焕着淡淡的明光,“刚才你从外面淋雨进来,完全可以用体内火元将身上的湿气蒸干,却还由得那些服务生递你毛巾掸干。”
易行耸耸肩,伞面微动,几络流水从伞面上哗地流了下来:“大雨进来一个浑身干燥的人,被人瞧出来了怎么办?”他顿了顿,忽然皱眉道:“当然,我想最主要的是,我不大喜欢处处提醒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明白了。”秦梓儿微微笑道:“你今后准备做些什么?”
易行苦笑着摇摇头:“想来江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我和你哥合手杀了陈叔平,万一将来上再派个更厉害的神仙下来怎么办?”虽然少年心底深处隐隐将身边这清丽女子当作了自己的朋友,但有些事情,不得便是不得,比如陈叔平的生死。
“忧心忡忡可不像你的xing格。”秦梓儿轻声着,淡唇微启:“我在昆仑山上感悟到了一点东西,其实,仙人之间的区别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样大。”
易行微微一窒,半晌后缓缓道:“你是没有和陈叔平动过手,所以不知道神仙究竟有多厉害。”接着叹道:“我算见过你那大哥的厉害,可就连他,对上陈叔平也只有败湍份。”
“不这些了。”秦梓儿微笑着转了话题:“听琪儿,你和蕾蕾姑娘要去参加省城处的新chun游园会。”
“嗯。”易行点零头,忽然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