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如果不是那丫头找了几个道士来把金刚伏魔圈弱了,俺家省了些力气,俺家又如何出手破阵?留她一命,算承她个情。”
“敢情这全是您算着的?”易天行倒吸一口凉气。
茅舍里停了良久,声音才又响了起来:“借你九天玄火与天袈裟的冰雪衲相争之机,俺收了冰雪衲,再种到那红鸟儿的额上,冰火相济,损了天袈裟根本。又借着这帮子贼心不死的道士,和那个聪明极了的女娃娃,弱了金刚伏魔圈,这才试着破破这阵,看看俺有没有出去的可能……谁料到还是差了一丝丝啊。”
易天行第三次吸一口凉气,口齿不清说道:“大……大……大阴谋家啊……可不像师父的刚猛形象。”
老祖宗极凄厉地笑了两声:“不管是谁,被前关五百年,后关五百年,也会憋出些坏主意来的。”
“天袈裟大阵这般厉害,究竟是什么法宝?”感受着老祖宗的苦郁,小易不知为何也是悲从中来,赶紧转了话题。
“嗯……算是你师公的战袍?”
易天行目瞪口呆无语。
“师父,徒儿以后要做些什么?”
“更高、更快、更强,再强……”
“呃……”易天行小心翼翼问道:“我没听错吧?”
“俺又不是文盲!”老祖宗勃然大怒:“这五百年的待遇比上五百年好很多,不用老看风景吃涩桃,明时东林党的文章,清时桐城派的游记,民初的骂战,*的大字报,如今的小报周刊,你师父俺家还是看过的不知比你多多少,我看的书比你认的字儿还多!”
“那你是闲得。”易天行偷笑想着。
“咕咕,咕咕,”不知何时飞回寺中的小朱雀不停鸣叫着,似乎在嘲笑什么。
……
……
易天行终于抑止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师父,您怎么又被关起来了?”
没听见回答,他忽然又两眼放光问道:“师父,您说我该不会也是天上神仙投胎转世的吧?”
“滚!”
老祖宗干净利落地说完这个字,茅舍便陷入安静,再也没有声音响起。
易天行讷讷然地跪在地上,向茅舍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便从后园里离开。
在大雄宝殿后面找到正笑咪咪擦着观音像的斌苦和尚,本来想骂他两句,却忽然发现无从骂起,只好狠狠啐了两口:“你这和尚,心肠倒是蛮毒。”
“阿弥陀佛,佛祖慈悲为怀,所谓刀来头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吉祥天的这些道兄既然想进后园随喜,我又何必阻止?”斌苦大师一脸德高望重。
易天行叹气道:“只是……死了很多人。”
“阿弥陀佛。”斌苦大师笑容一收,苦脸道:“小庙老和尚,哪里上威名赫赫上三天的对手,全指望老祖宗出手,谁想到那位小公子竟想出这样毒辣的计策来,又谁想到老祖宗竟然一直等到天袈裟大阵发动才肯出手。”想了想又幽然叹道:“这是两百年来,本寺天袈裟大阵第一次发动,果然厉害。”
易天行也不去理他,笑着丢了一句话:“说到底你也就是一看门的,这么多感叹干嘛?”一拂衣袖便要出寺门而去。
斌苦大师急道:“易护法,一月之后要开道场,你可记着要回来。”
易天行没好气道:“上三天现在还敢找你麻烦?还要我这个打手有什么用?”
斌苦大师笑咪咪道:“佛曰不可说。”
“切。”易天行摸摸自己浑身刺痛的身体,哀叹一声,便往寺门走去。
……
……
归元寺外的警察和军人早已收拾完血肉残局,撤的干干净净,香客和游人们渐渐围拢过来,议论着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四处的小摊贩们开始了呦喝,孩童们嬉笑玩耍,一片安乐景象。
易天行看着这一切,微微一笑,心中充满安乐,他决定回学校处理些事情,然后去看看许久未见的袁野和医院里的小肖,然后便回一次县城。
这件事情算起来也就是三椿事儿:秦梓儿要杀老祖宗,老祖宗想脱困,佛宗想损上三天实力……怎么看着,也没自己什么事儿啊?他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这世上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能真正信任的人了,在世上生存,还是得靠自己吧?
易天行苦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天上纤净无尘的天空,看了一眼正在极高处笨拙飞行的肥红鸟。
他要回县城,他要去面对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人,他要去告诉她:你知道吗?我有可能是个大妖怪,你知道吗?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你知道吗?原来归元寺里的和尚都像商人一样,你知道吗?我遇见一个很厉害的女孩子。你知道吗?我可能拜了一个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妖怪当了师傅,大妖怪是什么前任传经者,我可能是下任传经者。你知道吗?我会放火噢,而且我还养了个鸟儿子,它比我放火的本事更大……
“你知道吗?我好象不是人。”
“蕾蕾同学,你还要不要我?”
“我要和你过好日子,我要和你住大房子,所以我要没人敢来打扰我们俩,所以我要……更高、更快、更强、再强、再再强!”
少年郎紧握着拳头,向着省城的天空叫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