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索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已经失去了肉|体。
那么现在,他算是什么?
时明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说,眼下他还保持着完整的人形,在外观上并无任何差异。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有点怅然,有点落寞。
好吧,又险些重新想起一些事。
时明煦摇摇脑袋,他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眼下似乎只能走起来,试着探索这处空间。
于是他走起来。
时明煦向血管汇聚处走而去。每迈出一步,就有绞索横穿他的身体,荡出微弱的波纹。
像蜗牛的黏液。
可惜,时明煦没有壳用以容纳自己。有些时候,人类远比自然界的许多生物更加可怜。
他只好继续走下去。
直至行过许久,粒子碰撞声才渐渐静止,绞索的密度也下降许多。空间显出空荡,前方却缓缓浮现巨大的屏障——严格来说,它是一块巨大的组织,横亘于视野尽头,像古东亚阻挡外敌的长城那样,它阻挡住时明煦,莫约有几十米高。
“墙”的表层轻微凹进去,它呈现深蓝色,像遮天的海浪。头尾与上下,均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扑通。
扑通。
它似乎属于心脏的一部分。
那么,无疑的,自己也正处于这颗心脏中。并且大概率是在流转地,那颗四维生物的遗骸内部。
——他成为遗骸的养分了吗?
还是说,在跃迁的过程间,他同亚瑟意外失散,流落此地?
没有人能回答时明煦。算了,不重要了。无论他怎样想,心脏的跃动声都依旧平稳,于是他继续向着内壁走去,或许是为了寻找出口,又或许只是为了走而已。
走快一点,他就没有精力去想一些事。
遗骸心脏中,时间的流逝难以估量,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他一个人——真奇怪,今天已经走了这样久,他仍旧没有感受到疲倦。
他的体能是不是好了一点?
胸口倏忽皱缩一下,像黄金时代柠檬的汁液骤然挤到齿缝间,时明煦胡乱摇头甩开它们,口津里都泛着酸。
是又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意义了。
偶尔,时明煦会挥手打散绞索,他挥开这些东西,像驱赶惹人生厌的蚊蝇——黄金时代的蚊虫叮咬他后会带走血液,绞索途经他后,表层也会裹上近乎透明的、微不可见的一层薄膜。
这或许也是某种形式的血,但时明煦不在乎了。
他只是继续走下去,走下去。
直至他再度挥开一捧绞索时,视线尽头,心脏组织长壁下,隐隐出现一点突兀而不规则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