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煦垂眸,“嗯”了一声。
顿了顿,他又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俞景想了想:“您的情人?”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时明煦这种独来独往的性格,俞景宁愿相信他会出于人道主义去救助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妇人,也不愿意相信他会有任何情人。
虽然前者也很荒谬,但起码在对比之下,它变得合理多了。
理所当然的,下一秒,他看见时明煦摇摇头,轻声说:“不是情人。”
俞景的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研究员补充道:“。。。。。。是伴侣。”
少校瞬间回头,险些一脚踩到刹车上,可时明煦显然并不在意对方惊诧的反应,他阖上眼,轻声报出一个十分具体的门牌号。
那是时岑的家,也是这三天里他生活的地方。
从理性上来说,时明煦知道那里必然不可能住着时岑。但,此刻情感占据高地,他完全无法抑制住想念与忧虑——他要赶过去,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研究员记得很清楚,他同时岑之间最初的通感,原本就是一种感官上的隐约重叠。
当初在浮墟的511室时,通感达到首次密集到一种空前的境地,也正因为他们在平行世界的同处,做着几乎相同的事情。如果通感本身是四维空间的谬误,那么条件重演一次,会不会得到再次开启谬误的契机?
时岑没办法去到内城医疗中心,那么,这次就由他主动吧。
哪怕通感恢复后,只能停留于感官上的隐约重叠,时明煦也已经心满意足。
那样的话,他起码能够知晓时岑状况如何,平安与否——哪怕他自己也要为此付出疼痛共享、困境牵绊的代价。
但都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这世上,他所在意之人寥寥,失去时岑的恐惧——哪怕仅限身体层面的——也让时明煦浑身发抖、心脏沉坠,他攥住自己的手心,那里已经浸透冷汗。
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又将视线投向窗外。
凛风呜咽。
不知不觉间,冰用装甲车已经抵达外城七十三区,时明煦匆匆下车,往安置中点赶去,努力推开了覆满白雪的大门——
“吱呀。”
时岑背着仍在昏迷的文珺,走在苏珊娜前面,家门门上的冰层已经很厚实,铁棍和石块也只能凿开表层,深入门缝的部分已经冻牢了。索沛和沙珂在门内配合帮忙,但效果显然并不显著。
幸好火把仍在,佣兵的匕首也在,焰火将刀身烤烫后,时岑将它精准地卡进去,贴着金属与地面的缝隙横扫而过,在碎冰粗糙的咵嚓声间,门终于得以被打开。
“老大
()!”索沛裹着被子哆哆嗦嗦,简直要说不出话来了。
他指指同样面色青紫的沙珂,小姑娘缩在被褥中,一阵一阵地打着寒颤。
“老大,你可算回来了。”索沛欲哭无泪,他现在没功夫问苏珊娜是谁,也没心思问时岑为何不辞而别,又为什么背着文珺回家。
他现在有一肚子苦水要诉。
“老大,电断了,我只能赶紧把窗户都关上,缝也都堵死,为了能封严实,我我我刻意用了水去浇,想着冰最牢固嘛,那保温效果也相对最好。”
“谁知道温度下降得这么快!实在太恐怖了老大,就就就这么半天时间,气温下降到零下四十度——老天!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低的气温!”索沛翻着嘴皮,越说越快,“哦对了那个防护罩,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还有城防所现在彻底管不过来了,我打了好几次通讯,压根儿没人接,我想着这种温度总不能自己过去吧?就就就。。。。。。”
“打住。”时岑开口,成功制止住对方无休止境的埋怨,“城防所的通讯的确中断了,贸然外出太过危险。但索沛,这才几天没出野外,你的脑子呢?”
时岑说着,朝门口尚存的残冰瞥去一眼。
黑发棕皮的佣兵一拍脑门:“哎哟老大,我这不是一时糊。。。。。。”
“对不起先生,”沙珂自索沛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门是我封的,我原本想帮帮忙。”
她声音很轻,但成功制止住这场争吵。屋内安静一瞬后,苏珊娜揉揉她的脑袋:“门缝用毛巾去塞就好了,总要留一个逃生出口的。”
沙珂怯怯地点头。
就在这几句温柔的对话间,时岑已经兀自进了卧室——不久后,他从衣柜储物暗室内搬出某台黄黑色机器。
竟然是一台小型发电机。
“我去老大!”索沛几乎瞬间就蹿过来,“你从哪儿变出来的?这玩意儿早断货了吧!”
“几年前买的,一直用不上。”时岑声音冷淡,“撑十来天不是问题,索沛,你现在再去检查一遍门。。。。。。”
佣兵的话在此戛然而止。
下个瞬间,他猛然抬头,望向上方——
什么异象也没有。
发电机尚未使用,头顶的吊灯依旧安静而沉寂,室内封死了,一丝风也没有,呜咽都被堵在外面。
但,在刚刚的某个瞬间。
时岑很确信,自己听见了灯罩炸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