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受伤,腿软了。过来帮一把。”
那就好。
绿川唯勾着她的腰把她抱离原地,她将药镰塞进腰上别的刀套里,左一拉右一扯,就不见了。空出来双手环住他颈部,配合他的动作,一言不发。
她的关节和肌肉都是僵硬紧绷的,和她自述体感的“腿软”正相反。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她才从“后怕”状态解脱,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收紧手臂,头埋在他怀里,剧烈颤抖。
他抱紧她,低头亲吻她的颈侧,避开大血管吮吸她的肌肤,转移她的注意力。
轻微的刺痛果然让她回过神,她不再发抖,绵软的身体也恢复了力气,抬起脸,视线定焦在他的嘴唇上,捏捏他的耳垂,示意他可以了。
绿川唯不太认识沙漠生物,不过山里长大的孩子认识蛇。
他以常识判断,那条身首分离的恶魔蛇有三角头、下颌发达,应该是有毒品种。埃琳娜反应敏捷地排除了危险,却还是吓到腿软,她认识它,很有可能分辨出它具有烈性毒。
“你忙着搭帐篷,我就想弄点吃的,那个东西从引擎盖底下蹿出来的。‘沙漠角蝰’,蝰蛇的一种,头顶有造型独特的双角,以此闻名。它的毒液属于血循毒素,毒性剧烈,你这种体重也只需要两滴,就能内出血致死。”
介绍到这一步,绿川唯完全可以理解她受到的惊吓程度。他拉起埃琳娜攥紧的拳头到面前,强行展开,美甲的甲片尖端果然留下了几道渗血的月牙状伤口。
埃琳娜别过脸去,权当看不见他不赞同的表情,突然想起自己这次拿的美国甜心体验卡似的,浮出一个特别假的甜美元气阳光笑,还吹起了口哨。
她音准挺不错的,绿川唯甚至能听出来她吹的是《在山魔王的宫殿里》。
在安慰她和警告她之间,他选择了纵容她:
“帐篷还差撒驱虫粉,其他步骤都完事了,你进去休息会儿,我来检查车里还没有不该有的动物。带了急救包么?”
埃琳娜逃过一场说教,火光映成金绿色的眼睛亮起,飞快地亲了他一口。
绿川唯耳根热起来,正要追问,看见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表情困惑地停住动作,随后闪现进帐篷。
他慢几秒追进帐篷,埃琳娜麻利地钻了睡袋,还当面拉上了拉链,变成一只哈特谢普苏特造型造型的柔软木乃伊,在里面闷闷地说:
“你和他碰过面了。”
……谁啊?
她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拉开拉链,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到大腿的长度。绿川唯恍然想起,是她上次的“死亡预言”提到的枪杀他的凶手。
男性留这么长头发不多见,很醒目的外貌特征,见过的人肯定会有印象。目前他只见过琴酒,但琴酒没戴过礼帽以外的帽子,他想象不出琴酒顶着针织帽的样子。
他否认后,埃琳娜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又回到木乃伊状态,交代起急救包的位置:
“在副驾驶的车座底下,检测器旁边那个袋子里。顺便把我的草药袋和坩埚拿出来,在我的车座底下。这种当地村庄里买的驱虫粉不够劲,今晚我绝不容许你以外的其他生物进我的帐篷。”
说得好像他也是什么蛇虫之类的危险动物似的。
埃琳娜隐约记得,她曾经蜷缩在狭小黑暗的封闭空间,被拖着走来走去很长时间,轱辘在脚下骨碌骨碌震动。但奇妙的是,她并没有遗留幽闭空间恐惧症,反而会下意识认为那种环境很安全。
绿川唯和她没熟悉到知晓这种细节的程度。按照常理,人被吓到后的一般反应,是“和信得过的人呆在同一空间寸步不离”。
所以他提高效率,尽快完成了搜车、敲击外壳、惊动驱逐潜伏动物、处理角蝰尸体、取药、拿她要求的物品等一系列行动,回到埃琳娜身边。
埃琳娜缩在风格猎奇的木乃伊睡袋里装死,不回应他的呼唤。
绿川唯担心她睡着了。精神受创后短时间内最好保持清醒,做一些单调重复的机械性操作,比如搭积木、拼拼图或玩玩俄罗斯方块,而不是入眠。
前者可以占用大脑CPU,让它无暇回顾创伤性事件,后者会让大脑有足够的空闲,反复重播恐怖画面,模糊真相、加深印象、补全细节、加倍恫吓当事人。
他上手摇晃不理她的埃琳娜,喊她的名字。
忽然有点莫名的好笑,他想起她在东京那天,得了一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伤风感冒,当时他都不敢把她湿透的衣服换下来,顶多给她滴水的头发擦干。
……就算受到过严格的训练,在和她有了真正的那种关系之前,他的表现还是过于青涩纯情。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埃琳娜都快被他摇成拉莫斯金菲士了,还在顽强地装死,这让他更担心了。
对付幼稚的家伙,他有着丰富的经验。Zero那家伙和他熟悉的另一个卷毛走得特别近那段时间,他从和他同样落单的萩原那里很是学了几招,可以拿来试试。
“加菠萝的意大利披萨是最好吃的食物TOP3。”
他咬字清晰、语调平缓、态度坚定地说。
哈特谢普苏特女王原地仰卧起坐,拉链嗤啦一下破开一半,气急败坏的金发女郎双手比着松果手的手势,手腕弯曲内勾,大声反驳道:
“胡扯!那和生嚼合成纸板有什么区别?披萨上当然要放麻婆豆腐,不加辣椒那种!”
绿川唯良好的教养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闭紧嘴,不要把脏话当成语气词,或者让吐槽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谁才是意大利披萨界的邪道啊!给我同时对合成纸板、披萨和麻婆豆腐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