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拨开荆棘,一边躬身穿过被枝条阻挠的山间小道。
现在天还没有亮,视野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更糟糕的是还在下雪。得益于脑袋上那些胡乱扩张的树枝,脚下的雪暂时还没有达到膝盖的厚度,因此现在暂时还不算寸步难行。
耳旁时不时能听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狼鸣和乌鸦叫。就在我感慨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的时候,我不小心踩中了一只死掉的乌鸦。
“噫……”
我拼命压制住自喉咙深处涌上来的恶心感和不适,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已经把特斯拉,爱茵,德丽莎,符华关于我的记忆抽走了,以防万一我还对符华的脑子做了点手脚,姬子的话……虽然没做处理,但还是模糊了她对我外貌的认知,这样一来几年后,在长空市因为芽衣的事情相遇的时候才不至于露馅,但是……等她认出我来了绝对会被她拿剑砍死的吧,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了,临别前甚至还跪下来求她千万不要趁自己不在去找别的男人……天啊,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混账到了极点。
“姬子……”
我取出了放在外套口袋里的笔形注射器。这支注射器已经被使用过了,所以里面是空的。而这里面原本的内容物并不是抵抗崩坏能侵蚀的血清,而是特制的人工圣痕。
这个圣痕并不能大幅强化体能,但是可以极大程度提高对崩坏能的耐性,同时对使用者的负担也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当然,前提条件是对方必须是常人并且是女性,即拥有最低程度的崩坏能抗性。所以这个东西自然不能用在完全没有抗性的我的身上。
这里的事完了还要去那个地方启动爱衣,然后出信号吸引德丽莎来调查,无论如何也要在休伯利安正式投入使用前把爱衣送进去,再往后——
我掏出了胸前的十字架吊坠。
空白之键,在神之键当中也属于极其特殊的存在,其本身并非是以某个律者的核心为原型,而是以能够成为任何“律者核心”的载体制造出来的,换句话说,虽然空白之键本身没有任何权能,却可以通过嵌入其他律者核心从而拥有对应的权能。而神之键从本质上来讲也是律者核心,只是为了便于人类使用而进行过一定的加工和调整。打造这把空白之键所使用的魂钢具有一定的记忆性,所以我可以靠这把神之键重现出几乎所有神之键的力量和特性,不过前提条件是必须接触过一次才可以。
而现在,我已经用它先后接触过了羽度尘,犹大的誓约,天火圣裁,同时为了保证其能够正常使用,我又借走了樱的部分律者核心镶嵌在了里面。现在,它可以记录、存储记忆,解析、操控意识,隔绝崩坏能,展开为类似犹大的大型移动兵器库,激活神陨剑以再现“天火出鞘”级别的破坏力。美中不足的是,这些特性无法同时显现。单从这一点来看,似乎还是不如第一神之键:能够模拟、再现“理解”的一切的虚空万藏。
之后……只需要再抽走樱关于我的记忆,把储存了我目前为止在这边的全部记忆的空白之键交还给她,让她回极东,解放现在还被困在圣痕空间中的卡莲和绯玉丸,最后再到里面记录的两个坐标中的一个去,遇到并收留不久后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她们会把这个重新交给我,而我则会为了救希尔进入量子之海,并在那里通过空白之键恢复包括现在在内的全部记忆。
除了杨和那两人外,没有人知道我曾经来过这个时代。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舰长”到底是什么人。然后一切都会渐渐演变成变成现在。
不过在这之前——
天渐渐开始亮了,于是我便关掉了别在衣领上的手电筒。雪仍然没有停止,只是比刚刚出的时候要小了很多。
——那个时候啊,我和老爸藏在欧洲的小山村里面。
就是这里吧,琪亚娜的故乡。
虽然以前曾经听她提起过一次,不过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形式造访。
距离那个向她哭诉的夜晚似乎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不过对于她而言,我的离开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通过伪神的权能创造新的分支,并覆盖世界原本的分支,然后在替换分支的途中,世界会有一瞬间变得不稳定,如果足够“幸运”并且“恰好”在“树”附近的话,将有机会暂时回到过去。
这原本是奥托为了拯救五百年前死亡的那个卡莲而制定的计划中的一步。而现在,这一点被我反过来利用了。
如果是要回到五百多年前,只能停留短短的一瞬,因为回到过去受到的阻碍是成幂数级增加的,但是如果目的地是十几、二十年前,我就可以在这边停留长达数年之久,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提前布置好一切。不过现在,停留的时间快要到达极限了。
“她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的话肯定会吓一大跳吧。”
虽然防寒外套下仍然是当初姬子交给我的那身制服,不过这些年因为战斗造成的破损外加逐渐变化的体型,这身行头也是找人修了又修改了又改,几乎已经快看不出原样了。并且头也无可避免地彻底变成了红色。
“不过话说回来……”
在穿过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由岩石砌成的天然通道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小木屋。木屋里亮着灯光,厚厚的积雪累在房顶。
“这是哪门子的小山村啊。”
我拿出手机,确认了一眼时间。现在大概是早上六点四十左右。得益于特斯拉的帮助,尽管是现在的手机,在十几年前的过去也能正常充电使用。
我大概是昨天晚上两点到达附近的村庄,然后稍微准备了一下,从那里开始连夜徒步跋涉了二十多公里,直到今天早上才到这里。
感觉脚都要断了。
我晃晃悠悠地朝小木屋走去,途中还有一次不慎差点绊倒。就在我准备靠近小木屋的门口时,我才注意到附近那个坐在木墩上,面如死灰的男人。
“呜哇!”
我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手机扔了出去。
“你搞什么啊。”
我推开门,将背包放在地板上。温暖的空气从门内流出,让我感到了一丝的惬意。
“你不会是在这里坐了一晚上吧?我是说过我会来,也没必要在外面等啊。话说你那身就不冷吗?”
男人没有理会我,只是默默地坐在木墩上,他将手搭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雪已经在他的风衣和白上留下了厚厚的一层白霜。
“久违的父女团聚感觉如何?啊,我还带了便当,里面有我自己做的炸鸡块,待会儿你可以跟琪亚娜一起吃哦。你就不用管我了,我马上就要离开这边了……喂,齐格飞?齐格飞同学?”
“……琪…亚娜……”
男人依然没有理会我。不过,他对我提到的某个名字有了反应。
“……琪亚娜…”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男人摁在了墙上。
“你这家伙!”
“唔、咋了,这么大火气?”
他用力抓住了我的肩膀。我能感受到自己的骨头正在出悲鸣,我很清楚,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非常轻易地把我的肩胛骨给捏个粉碎。毕竟不管怎么说,这家伙也是个卡斯兰娜人,是个只用一根棒球棍就可以随便把崩坏兽给打飞的,乎常理的怪物。
“坐标和设施的情报是你提供的,作战也是你制定的,撤退路线也是你规划的,全部都是你安排的!”
男人的蓝色眼眸里烙着深深的疲惫,但是除了疲惫之外,还有愤怒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