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楼台上风大,正月的天还冷着呢?明儿是您大喜是日子,您要看风景以后日子多着了,今天可不能受凉了。”身后的丫鬟给她披上了一件红色大披风。
沈青君慢慢转过身来,冬梅忙给她披风系上扣子。
她静静地看着冬梅,冬梅是她八岁那年,从流民堆里救出来的丫头。
那年阿爹刚在邵武帝手下当上一个将军,领有两万多人马,周围基本平定下来了,就派人来老家接她娘亲和她以及弟弟团聚。
在去和阿爹团聚的路上,有一天,她心血来潮掀开马车帘子,就地看到了在流民堆里的她。
虽然蓬头垢面、面黄肌瘦,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直挺挺地站在人群中,如雪压不弯的梅花。
不知是被什么打动了,央求了母亲救下了她。从此带在身边,成了她最忠心的丫头,性格坚韧、主意坚定且为人沉稳。
在她刚嫁进萧家时,面对婆母的刁难和丈夫的嫌弃,敢站出来给她说话,被打也不在乎。
在她被萧家母子刁难磋磨的时候,也能在背后出主意,叫她不要这么委曲求全,更早早就看清了萧韩的欲擒故纵,叫她不要上心,永远那么清醒,永远能看透人心。
支撑着她度过在萧家刚开始的那几年,但有一天,却被告知因不守规矩冲撞了太子,被太子下令活活打死了。
她不相信冬梅会因为不懂规矩冲撞太子,可冬梅被活活打死的时候,她正被萧家那老虔婆罚在佛堂数佛豆、立规矩。
等她终于数够万一万八千粒佛豆出来后,只能在乱葬岗中寻得早就凉的尸体,浑身青紫,嘴角带血,连一个裹身的席子都没有。
她想查,却什么都查不到。
“大小姐,夫人来看你了。”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沈青君的思绪。
这是她的另一个大丫鬟春桃。
她身边有四个大丫鬟,分别是春桃、夏荷、秋霜、冬梅。
沈青君转身回屋。看到坐在榻上的阿娘,上前行礼问好。
在离榻四人的位置站定,侧身屈膝下蹲,左手搭右手置于右腹下侧,恭敬地喊道:“母亲早安。”
“我的儿,看来这几天的规矩你确实学到了,这般你到了萧家我们也不担心了,不过我们母女之间不用如此生分见礼。”
“阿娘知道萧家这样的千年大族看重规矩礼仪,也知道南方人打仗不行,但就爱讲规矩礼法。”
当知道皇帝要把女儿嫁到萧家时,就专门请人来教自己规矩礼仪,只希望她的宝贝女儿到了萧家少受点委屈。
可阿娘哪里知道,当看不上一个人时,做什么都是错的,连呼吸都是错的。
她的规矩礼仪再完美无可挑剔,在萧家人眼中也是猴子穿衣戴帽——沐猴而冠罢了。
沈青君一本正经地向沈母行礼确实有点惊到了沈母,因为以前女儿见到自己都说扑上来抱着胳膊叫阿娘的,那会这样行礼还客气地叫母亲?
不过想到这几个月来女儿天天学习礼仪的事,也许是学多了习惯了,也就不奇怪了。
忙拉了女儿到身边坐下。对沈青君说:
“明儿,你就要嫁人了,南方的士族就爱这些唬人的调调,说什么千年世家,自有礼法,不过就是穷讲究,吃个饭也能弄出一百八十种讲究出来。
又到处说我们北人粗暴,不讲礼法,但这种种说辞,般般做法,不过是掩饰他们在军锋下瑟瑟抖的可怜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