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洺忙错身后退,边巧妙躲闪,边挥剑抵挡。但这突情况着实令他惊了一惊,一个不经意,左臂不慎被一枚银针扎中。
白洺吃痛,不由得闷哼一声。
偷袭成功的王昆不作任何停留,这是他唯一留有的后招,用完之后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撒腿就跑。
白洺打散那些银针后,迅点了左臂的几处穴位,二话不说抬脚就追。
穿过回廊,白洺一眼便望见王昆落荒而逃的身影——他即将拐进另一条回廊,过了那条回廊,便是后门了。
下一刻,正欲一鼓作气飞驰而去的白洺忽然目光一沉。
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突然在拐角处来了个猝停,紧接着他宽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竞佝偻着背开始慢慢瘫软在地。
随着他倒下的动作,一位消瘦少年人的身影蓦然映入眼帘。
少年缓缓垂下无力的双手,直起绷紧的身子,扬起尖瘦的下巴,垂下布满恨意的眸子,睥睨着脚下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恶人。
白洺快步而去,停在王昆身旁。王昆已然咽了气,但那双大如铜铃的眼中装满了天大的匪夷所思与怒不可遏。想来,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死在那少年手下。
望着直直插在王昆心口和腹部的两把碧绿竹刀,白洺感到一阵无言。
晚了一步!他本想亲手结果了这厮性命的,白洺此生恨极了使诈之人。
暗自咬牙片刻,白洺忽的抬眸看向一旁的少年,少年正有些失神地望着倒地不起的王昆,察觉到白洺不善的目光后,他仰头瞪着明亮的眼毫不畏惧地直视白洺。
白洺微眯了眯眼,细细打量着他。
尽管少年表现得很镇定自若,但眼尖的白洺还是现了,少年那双枯瘦的手,在微微颤抖。
“第一次杀人吧?”白洺嘴角扯出一个轻笑。
他脸上虽是笑着的,但周身的杀气却并未收敛半分——方才吃过一个大亏,眼下他不会再轻敌,况且眼前这位少年,可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温良无害。
少年同样觉得白洺是个危险的存在,白洺一开口他便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他紧抿着唇,迟迟没有回答白洺的问题,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白洺看,带着并未掩饰得完全的杀意。
氛围莫名有些剑拔弩张。
看着眼前这个既孱弱又狠戾的少年,白洺忽的想起了自己那卧床不起的儿子。
不该浮现的恻隐之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白洺瞥了眼少年那破破旧旧的衣衫,又望了眼拐角处的那扇后门,心中思绪翻飞,一个念头陡然闪过。
“你怕死么?”白洺问他。
当冰冷的剑猝然抵在脖颈间,与肌肤紧密接触时,少年瘦弱的身体不可避免地僵了一下,神色却并未显得多么惊慌失措,也不曾卑微求饶。
见此,白洺略挑了挑眉,心道:“有几分胆量。”
少年看着白洺,终于开口:“我不想死。”
不怕死和不想死,是两码事。
白洺又问:“既然不想死,那便为我所用,如何?”
少年迎着利刃寒光,沉静看他,沉默不言。
白洺轻笑一声,自顾自说道:“我会带你去繁华的长安城,入我门下,保你衣食无忧,日渐强大。”
少年原本无波的双眸,终于在听到“长安城”三字时,泛起了波澜。
耳畔似乎又响起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去长安,找到他……”
犹豫半晌,少年谨而慎之地点了点头。
白洺还剑入鞘,转身时又看了一眼那插在王昆身上的坚硬而锋利的竹刀,思索片刻后,他回头看向少年,眼神锐利,语气肯定:“你想杀他很久了。”
一刀穿心,是不是用尽了他所有力气呢?
少年眸中闪过憎恨之色,他承认得干脆:“是。”
白洺了然地点了点头,但他却猜错了一点。
少年穿的实在太过破旧寒碜了,除了那身粗麻布衣,全身上下不见任何装饰,这府内的杂役都穿的比他好不知多少倍。因此,从小亦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白洺,自然而然地以为少年不会是王府中人。
王昆家大业大,又是当今皇后的远房表弟,不但有钱而且有势。也因此,他变得目无王法,横行霸道。王昆的名声糟糕至极,这在洛阳城人尽皆知。
白洺一行人来到洛阳后,几乎每日都能在客栈或街上听到有人骂他,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市井小民……他们骂他如何为富不仁、如何残害无辜、如何强抢民女等等等等……
骂完之后又目眦欲裂地誓,誓要将王昆抽皮拨筋、誓要他血债血偿、誓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等等等……
总之,归根结底一句话,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数不尽数。
眼前这少年,一眼就能看出是恨王昆恨到了骨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