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除了莫桐之外,还有两人会经常来找白玺玩儿。
白府的大小姐白斓,长白玺三岁,是他的阿姐;二小姐白嫣,小白玺三岁,是他的小妹。
白斓正值二八年华,既温婉谦和又知书达礼,她素爱吟诗作对,不爱打打杀杀,加之自幼身子骨弱,一副弱柳迎风之态,白洺和莫桐便没有硬让她习武。
这次,白玺醒来后的表现着实令白斓刮目相看。
以往,她这位小弟可是一点都不爱这些文绉绉的诗词歌赋的,他只爱读那些白斓觉得既晦涩难懂又让人云里雾里的兵法。白斓还为此黯然伤神过,总觉得自己和弟弟时常无话可说……
不过现下好啦,阿玺不仅变得喜欢上了诗词歌赋,还常常孜孜不倦地向自己请教,姐弟间的感情也因此加深了几分呢。
小妹白嫣,活泼开朗,大大咧咧,还爱女扮男装,可以说身上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影子。
她酷爱调皮捣蛋,上窜下跳,十岁的半大孩子玩心最重,小白嫣时常一脸笑嘻嘻地去向白玺撒娇,然后拽着他陪自己上树掏鸟窝啦、摘果子啦,又偷偷跑出街去东逛西逛的买糖葫芦啦、买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啦……
小白嫣是很兴高采烈的,因为阿兄变得越来越平易近人啦,而且对自己有应必求,实在是太好啦!
日子便这么平淡而缓慢地流淌着。
白府的一家之主是白洺,亦是夜杀门的门主。
不过白洺这段时间并不在府中——在白玺醒来的前一日,他接到圣上给的任务,只得立刻带着一批人马风风火火地赶往东都洛阳,美其名曰是去采买洛绣与唐三彩,实则是暗地里去灭人满门。
一月后,白洺归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带回来一个少年。
白玺在看到他时,忽然不自觉地心中一怔。
少年一身洗得白的破旧衣衫,一眼就能看出的骨瘦如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是餐餐食不果腹,顿顿清汤寡水……
少年脸上尽现毫无血色的苍白,唯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得一尘不染,最是动人心魄。
白玺那时还不知道,原来那是一双会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少年安静伫立在他们或探究或同情的目光中,纵然形销骨立,却不卑也不亢。
猝不及防间,白玺和他视线相撞,相隔几步之遥,两人沉默着对视。
少年清澈的眸子显得很平和,平和到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在里头。
忽然,白玺眉眼弯弯地冲他笑了一笑,露出了几颗小白牙,明晃晃的。
少年一脸淡定,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没有理他。
白玺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他忽然很想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良久,莫桐问向白洺:“洺郎,这孩子是打哪儿来的?”
“洛阳。”白洺话音刚落,莫桐便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此事说来话长,待我日后再细细说与你听。”白洺递给莫桐一个放宽心的眼神,转身对小六道,“小六,先带他下去安顿。”
“是。”小六领命,正欲抬脚,却见少年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在出神,小六只好走到他身旁,用眼神示意他跟自己走。
少年竞也看懂了,对白洺略一颔行礼后一言不地跟着小六离去。
只是白玺注意到,他刻意而小心地与小六保持了几尺远的距离。
白洺早已从莫桐寄给他的书信中知晓了白玺醒来、以及失忆了的消息。是以,看着孩子用陌生的眼神望着自己,虽心中微痛,但脸上还是笑了笑:“阿玺!快过来让爹好好看看!”
白玺自然也知道他是谁,莫桐时常向他说起他这个爹。当下他也不扭捏,走至白洺跟前,轻喊了一声“阿爹”。
白洺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用红绳穿好的翡翠玉坠,倏地亮到白玺眼前:“看,玉坠爹给你找回来了!”
莫桐忽的惊讶了神色,这玉坠是他们儿子从小戴到大的,但于几月前不翼而飞——那日将白玺从湖中救起后,玉坠便不知所踪。
莫桐心中顿时生出很多疑问,但她也并不急着问。
这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翡翠,常年累月地吸收纯粹的日月精华,使得它清亮似冰,晶莹透彻。它未经任何的人工雕琢,只是受了天地的恩赐与风雨的打磨,依稀可见其中蕴含了一朵幽蓝的花儿,此乃蓝花冰。
若不是因十几年前的一次机缘巧合,白洺有幸在云岭苍山中偶然将它拾得,它也许会一直与日月同光。
白玺在看到玉坠那一刻,不可置信地瞳孔一缩!
这玉坠,好熟悉!
刹那间,好似天光猛地破晓,无数被锁在黑暗中的记忆汹涌着翻腾而来!
无数影像掠过脑海,无数声音划过耳际。
半晌,白玺颤抖着抬手接过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