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太守麾下、军侯?
根据汉帝国军队编制,军侯秩比六百石,相当于县尉,差不多就是警察局一把手,听起来很唬人,实际上……还真挺唬人的,掌管征搬运等,位不高但权很重。
而且,司马迁的这个军侯,差不多就等于是空降下来挂职的……
当然,这些都是细枝末叶不重要。
对杨川来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红脸汉子竟然是司马迁?不会吧?根据史书记载,这货应该出生于公元前145年,只比自己大了四五岁啊!
看看这黑红脸膛、满脸毛的,起码也是一位三十好几的中年大叔。
而且,大名鼎鼎的司马子长,不应该面如冠玉、身形修长、略显瘦俏、文质彬彬……的么?
想到此处,杨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尤其关注的,自然是司马迁的胡须、喉结、裆下,暗松一口气:‘好吧,东西还在……’
司马迁却被杨川盯得有些不舒服,总感觉这瘦猴似的臭小子,怎么有点不怀好意啊?
他盯着杨川,眼底的怒火就十分的明显,两只拳头轻轻一捏,一阵爆豆般的‘噼噼啪啪’就令人心惊肉跳,沉声问道:“汝,还有何言?”
“大人、真是司马迁?”杨川吞了一口唾沫,讷讷道。
眼前这红脸汉子身高八尺有余,浑身肌肉达,将一件甚为宽大的官衣撑得高高隆起,两只拳头比沙包还大……
算了,对这种人,还是尽量不要激怒的好。
“某家便是司马迁。”
“呃、娜美湿了。”
“小子,汝适才质问某家,可有话要讲?”
司马迁张开一只大手,用五根粗而长的手指罩住杨川的脑袋,试着捏了一下,好像是在比划着,看能不能一把给捏爆了?
杨川突然笑了。
跟张骞那老阴π一样,在他的心里,司马迁的‘明光大’形象也开始出现某种细微的裂纹,一下子就从云之巅掉落人间。
活着的司马迁,比历史书上的粗糙很多,但也生动很多。
“司马……咳咳、军侯大人,您可知晓,适才趴伏在地上跪拜大人的是什么人?”杨川不动声色的问道。
“什么人?”司马迁一愣。
他转头看向张骞的匈奴妻子,面露狐疑之色。
“这位是张骞大人的夫人……呃对了,是张骞大人在匈奴时的妻子,那是张骞大人与夫人的亲骨肉,军侯大人以为是什么人?”
杨川走过去,恭恭敬敬的搀扶起那妇人,躬身道:“夫人,您受苦了!”
那匈奴妇人瑟瑟抖,目光怯懦,不敢抬头看人。
司马迁却呆住了。
他莫名的吞了一口唾沫,觉得喉咙里有些干涩苦。
张骞去岁归汉后,从西域带回大量的羊脂玉、香料、庄稼种子、异域诸国贡品,并进献一卷西域万国风物图。
据说,此图囊括各地人口、田亩、兵力布防等,包罗万象。
为此,皇帝陛下龙颜大悦,赏赐无数,并破格敕封为从四品‘太中大夫’,赐下良田千倾,并时常召进未央宫中,彻夜长谈,亲厚无比。
如今,张骞就在车骑将军卫青的大营,是仅次于将军的校尉,秩比两千石,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皇帝陛下给张骞创造机会,让他再搏一份军功啊?
父亲司马谈曾经断言,张骞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也就是说,司马迁眼下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才是张骞麾下的军司马大人。
这玩笑开大了。
校尉大人的夫人,竟然被他一个小小的军侯关进囚笼之中,硬生生的给饿了三天三夜,还坦然接受了人家的跪拜?
就算这位夫人是匈奴人!
司马迁深深看一眼杨川,却只撂下一句“送夫人去置馆歇息”,扭头便走。
杨川冷眼旁观,再没吭声。
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本就不是司马迁的过错,任何一名大汉帝国的官吏、将军,对奴役之人的态度估计都差不多,除非自己的主人极有身份。
比如,刘彻的仆役应该就很少有人慢待。
他之所以如此,其实还是气不过张骞的忘恩负义,帮着他宣扬一下‘匈奴妻子’的名声,让他不舒服的同时,也给自己腾挪一点空间。
这段日子,杨川大致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当初张骞之所以将他与堂邑父二人支走,毛病可能出在那张‘西域图’上。
另外,那几十车价值连城的于阗玉,应该也是诱因之一。
如此看来,张骞还算厚道,并未对他这个无名小卒痛下杀手……
……
来到一处简陋的置馆,杨川、堂邑父将大家安置下来,立刻走进厨房烧了一大锅开水,让每个人都喝了一碗淡盐水,这才开始生火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