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的情形有些特殊,大祭司不见踪影,没有人主事,一旦谁跳出来想要争夺头人的位置,说不定会引起旁人的嫉恨,会将头人灭门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于是乎,只用了短短一盏茶工夫,事情便得以顺利通过——
暂时先将头人家的牛羊牲口马匹,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口数量分配下去;同时,头人家的那几处草场,也暂时分配下去……
……
阿铁的计划,完成了第一步。
傍晚时分,他赶着一百多只羊、六十多头牛、八十多匹马,神情自若的回到自家的帐篷,看上去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杨川公子给他支的这一招,简直太管用了!
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部落头人,大祭司,让整个部落出现短暂的瘫痪状态,然后,趁机让大家把头人家、大祭司家的牛羊牲口等财产重新分配了。
表面来看,是替那些贵族老爷们放羊牧马。
实际上。
一旦那些牛羊牲口马匹和水草丰美的草场,落在大家的手里,几乎等于是对原有社会形态的一种破坏,让那些普通牧人适应一段时间后,自然会不由自主的认为,那些财产和草场,都是属于自己的……
既然成了大家的私有财产,若是有人敢将其收拢起来,归为他一家人的‘私产’,其他匈奴人的心情,便可想而知了。
用杨川的话说,这就是一个阳谋。
简单,纯粹而粗暴。
“阿铁……”
娜仁娅的母亲,这位其实并不是很年迈的匈奴妇人欲言又止,很认真的看了阿铁一眼,便低头忙碌去了。
娜仁娅和她母亲、弟弟正在帐篷门前忙着做饭,炊烟袅袅,牛粪燃烧后的味道,带着一丝淡淡的臭味,混杂这一股子莫名的青草气息,在傍晚的草原上,好闻极了。
“没事的,你们放心好了。”
阿铁将头人家的牛羊牲口赶进自家的羊圈、牛圈,心安理得的挑了一只肥美的羊羔子:“阿尔罕弟弟,过来帮忙,今晚咱们家吃烤全羊。”
阿尔罕年纪尚小,哪里知道部落里生了一桩天大的事情,只要有羊肉吃,早就将阿铁杀死大祭司的事情抛之脑后,蹦蹦跳跳的跑过来:“阿铁哥哥,今晚真要吃羊肉?”
阿铁提着头人家的那只小肥羊,走到一片干净的草地上,让阿尔罕端过来一只黑陶罐子接在下面,等着盛羊血。
他笑眯眯的瞅着阿尔罕,随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子,在羊羔子的咽喉处轻轻割了一刀:“对,今晚吃羊肉。”divnettadv"
部落头人死了。
divnettadv"连带着,他的二十几个妻子、三十几个孩子和两百多名扈从,一夜之间,竟是无一幸免的死掉了。
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几乎没有挣扎的痕迹,就好像是在睡梦中被人吹灭的一盏盏灯,听着就挺瘆人的。
阿铁所在的这个部落,算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总共有七百口口人,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头人家。
“大祭司呢?”
“头人家出事了,大祭司怎么还不回来?”
“这该怎么办啊……”
牧人们聚在头人家的帐篷外,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匈奴人的生活中,没有所谓的天,也没有所谓的地。
他们的天,便是部落头人,是大祭司;他们的地,是头人恩赐给他们的草场,说到底,却终究还是头人家、大祭司家的草场……
阿铁混在人群中冷眼旁观,双手拢在羊皮袍子里,就像那些木讷的草原人一样,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没有战争,没有杀戮,也没有任何伤痕。
部落头人一大家子两百多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掉,让这些匈奴人无所适从,再加上大祭司没有消息,就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寻不见大祭司,怎么办?”
一名牧人从头人家的帐篷里走出来,脸色阴沉的厉害,嘴唇都有些哆嗦,显然,里面的诡异一幕有些可怕……
“阿毒那,你去给休屠王那边报信,让他们派人过来处理,”一名脸色黧黑的老牧人站出来,“还有,再出去两队人寻找大祭司,让他尽快回来。”
没有了头人,没有了大祭司,匈奴人似乎不会生活了。
躲在人群中的阿铁刚要走出去说话,他的手却被娜仁娅死死抓住:“阿铁……”
这名小妇人眼底尽是担忧和恐惧,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在无声说道:‘不要……’
阿铁咧嘴,对着自己的小妇人无声一笑,便向前走出几步。
匈奴人的部落组织甚为分散,在没有战争生时,偶尔有一两个男人或妇人出现在某一座帐篷里,都是比较常见的,所以,他也不怕暴露身份。
“巴依大叔,天气酷热,再加上一夜暴雨,这些尸身需要尽快处理,要不然,说不定会有不干净的东西生出来。”
阿铁走到那名老牧人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另外,头人家的牛羊牲口马匹,如今可还在圈里挨饿呢,这没人照料的话,牲口们会挨饿……”
那名叫巴依的老牧人转头,眼里有些意外之色:“你是谁?”
不等阿铁开口说话,娜仁娅赶紧开口:“巴依大叔,这是我男人阿铁。”
匈奴人纷纷看过来,神情漠然。
显然,娜仁娅一家在部落里的存在感并不强烈,很多人只是微微点头,然后,便转头继续瞅着那十几座死气沉沉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