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一直拖下去,余達或許有救,但這榆城中泡在水裡的百姓,卻等不了了。
看著蘇檀沉重的臉色,梓悅就知道,他也沒有尋到那個結果。
「不知。是我疏忽了,居然放任那東西在榆城徘徊了這麼久,如果我能注意一些,也就不會這樣了。」蘇檀的低垂著眼睫,甚至不敢看梓悅的眼,也不敢去看地面上那些哀嚎痛哭的凡人。
這是他的錯,他的失職,他心有愧。
梓悅神色淡淡,對於這種無力卻又愧疚的心理她太了解了,能有這樣感覺的人,說明這人還有救,況且,他也才任命一百年,算是一個年輕小輩。
梓悅開口勸慰:「自責也於事無補了,有自責的時間,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補救。」
「是。」
就在二人說話的這一段時間,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不知不覺的,一晚上都已經過去了。梓悅有些疲乏的合了一下眼,然後又緩緩睜開,道:「不早了,蘇檀大人應該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吧,就不用陪我這個閒人了。」
應該不能算是閒人,應該算無處留宿之人。
天邊確實變亮了,蘇檀眼中的,梓悅的容貌也變得清晰了起來。白皙小臉上一雙烏亮的大眼似乎會說話,閃著動人的亮色,小巧的丹唇輕彎,掛著疏遠卻又客氣的笑,紅色的衣袍穿在她的身上,極襯人的肌膚,肌白如雪,顏艷如花。
蘇檀愣神片刻之後立即回神。出於鬼官的禮貌,蘇檀客客氣氣的對梓悅這個老鬼官行了個禮:「是。」
梓悅嘴角笑意一深,點頭以視告別,然後轉身,躍下雲層。
蘇檀依舊沒有離去,站在那看著那抹紅色的身影逐漸變小,甚至消失。
蘇檀心中升起一絲疑惑:「梓悅大人,看著不似傳聞中的那麼……不可言說。」
躍下雲層的梓悅並沒有立即返回城主府,反而隱去身形,在難民區里轉悠。
這個時辰,或許很多人還在睡夢中,但在此刻,眼前這些活在雨水澆灌下的難民,沒有人睡著。
又有人死了,難民們一簇一簇的圍在一起,哀嚎聲一片。
府兵一見有人亡了,立馬上前搶奪屍體,欲將其焚燒。
這樣的災情,如果屍體不及燒毀,可能會引發其他禍患,故而,一有人走了,屍體必須立即燒毀。
對於府兵而言,這不過是任務,可對於那些亡者的親人,那簡直是比在他們身上剜肉還要痛苦。
有一位夫人,緊抱著懷中的孩童,府兵前來搶奪時,她便對府兵拳打腳踢,又是撕撓又是尖叫,動靜較大,惹人人紛紛側目。
梓悅也被她吸引了視線。
只是婦人之力,終究是難抵那些青壯士兵,不過片刻,她手中的孩童屍體便被府兵奪走了。那婦人悲痛欲絕,轉身就要朝著那萬丈高崖一躍而下,好在周圍有人及時制止住了,不然,怕是此人,就要和她身邊的孩童一樣,魂歸地府了。
「阿娘,阿娘,阿娘!!!」
梓悅的腳邊,這位剛失去生命的孩童坐在地上痛苦,可能這孩子還以為,只要自己一哭,他的阿娘就會立即過來哄他。
孩童哭了好半晌,梓悅終於看不下去了,蹲下身來,面柔帶笑道:「不哭了行不行,姐姐帶你去找你阿娘,好不好。」
小孩揉了揉眼睛,看了梓悅一樣,隨後又大哭了起來。
「阿娘,要阿娘……要阿娘!」
要阿娘?自然是不可能了。這個孩子的靈魂已經離體,但不知為何,遲遲不見鬼差出來將魂帶走。梓悅無奈,覺得可能是近日太忙了,所以漏了這一小孩。
梓悅伸手,將那小孩提到自己肩上,任由他趴著,然後打算將這縷幽魂,送到蘇檀的地盤上去。
小孩子不哭鬧了,靜靜的趴在梓悅肩上嘬手指,不時還用那手指去扯梓悅的頭髮,這些梓悅都視而不見。
此時天已經大亮,考慮到這還是靈體薄弱,所以梓悅都是往茂林小路走,能不見光就不見光。
正走著,小孩又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雙手緊緊的環住梓悅的脖子,瑟縮發抖。
梓悅也察覺到了不對勁,腳步一停,環顧四周。
在不遠處一矮小灌木下,露著半個破損的腦袋。梓悅眉頭一皺,緩步走了過去。
越靠近,頸間的孩子便將她抱得更緊。
「回家,回家,回家……」
如將死之人發出的喃語傳入梓悅的耳朵,那腦袋被綠葉遮擋下的嘴巴,發出了夢囈似的低語。
梓悅蹲下身子,抬手將蓋在腦袋上的綠葉撥開,一具殘缺不全,身子似乎被食蟲吭過一半的靈體露了出來。
梓悅的眼眸明顯震了一下,因為這具靈體沒有雙腿。儘管把綠葉撥開,那靈體依舊重複著剛才的話:
「回家,回家,回家……」
此刻終於明白,為何這個乞丐不停的在城內轉悠,又會三番五次的從城外進來,被奪去雙腿依舊還往城裡走。
看著那殘缺不全的靈體,顯然,這具靈體,將要散了。梓悅以為,蘇檀口中的那個乞丐,和活死人或者妖魔沒有區別,但他居然還有魂魄,既然是有魂魄的活人,他又是如何不吃不喝,在城內轉悠的。
如此只能說明,寄宿在他體內的東西一直在維持著他的生命,看這個殘缺的靈體,全身至少少了一半,殘缺的臂膀,殘缺的腦袋、殘缺的軀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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