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衙内,周昌和兰鑫正坐在一起议论着承恩侯府牵头的追捕杀害肖尧凶犯一事。
这都三四天时间了,也没见有什么消息传来,两府依旧在增派人手往深山里去,就连户部尚书刘启林也不甘落后,主动派出府里的随从前去帮忙。
动静越闹越大,消息渐渐外传,满京城有点权势的几乎无人不知。
两人对此极为不解,依理说若是真现凶犯,由官府派人前去缉捕才是正理,可承恩侯府就是这么任性,什么事情都避开官府独断独行,不向官府备案也不来求助,更奇怪的是皇上对此也睁一眼闭一眼,不闻不问。
周昌气恼的同时乐得不去插手,承恩侯遇刺一案也再无人上门过问,这些日子将季和方承恩都已经不再来应天府衙点卯了。
尽管如此,两人却疑虑重重,承恩侯府是怎么断定肖尧是被人谋害的?又是以什么手段锁定疑犯的?
案件的始末两人清清楚楚,以他们的能耐,丝毫未现疑犯踪迹,就刘照和承恩侯府那些侍卫有这个能耐?
一番琢磨下来,两人断定此事恐与肖尧之死没什么关系,事情还是和承恩侯遇刺以及侯府秘而不宣的秘密有关联,与北地的事情脱不开干系。
既然皇上默许,说明皇上也是知情人,他们不会傻到去挖出皇帝的秘密。
两人装作不知情懒得理会。
此事可以不管,但另一桩事情却由不得他们敷衍过去。
前期汪盛举告前淮阳知府程德芳尚有一女外逃,极可能与承恩侯刺杀一案有关。
汪盛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想借此机会为程德芳翻案,他们却知道要翻此案几乎不可能。
太子正气盛,承恩侯虽死,侯府依旧尊荣,更何况当年皇帝在明知事情有异时,依旧让程德芳顶了罪,现在要皇帝抽自己的脸翻了前案,怎么可能?
可事情捅到了他们这里,不上禀也是一桩罪过,一旦日后事,两人难逃其咎。
他们将此事捂了这么久,犹如抱着个烫手山芋,进退两难,再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
两人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由兰鑫去委婉将此事禀告皇帝,先探一探皇帝的态度再说其他。
阿程师徒以为顺利地打了智圆,至少短时间内这假和尚再不会上门来了。
哪想到智圆与他们交往几次,深感燕回为人忠厚,阿程聪慧机灵,是值得信任之人,危机之时竟将回春药铺当做一个可托付性命的地方。
智圆离开第二日深夜,阿程师徒尚未入睡,各自在自己的房间练功,忽然听见店铺偏门被拍得砰砰直响。
师徒二人同时出了房间,阿程走到门边,低声问道:“谁?”
外面传来低沉而又急促的声音:“是我,智圆,小阿程快开门,有急事。”
阿程回望师父,见师父点了点头,忙将偏门打开,智圆猛地闪身而入,脸上居然蒙着块黑布,背上竟背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智圆示意阿程将门关上,背着人就往内室走去,直接进了阿程的房间,将背上的人小心放在了床榻上。
阿程师徒一脸懵懂地看着智圆,智圆愧疚道:“深夜搅扰,实在是万不得已。此人正被禁军追杀,我将他救了下来。他受伤过重,需要立即医治。
“我知道燕掌柜懂些医术,情急之下只能将他带到这里来。放心,我现在就出去将禁军引走,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具体情况待我了结了外面的事再来与你们细说,拜托了。”
说完竟不等阿程师徒回话,便打开偏门闪身出去了。
师徒二人这个郁闷啊。
两人本就怀揣着天大的秘密,丝毫不想引人关注,这假和尚居然带来个正在被禁军追杀的半死伤患上门,但凡有一点消息泄露,师徒两个非被他坑进大牢不可。
看智圆这架势,一旦出事恐怕兰鑫也保不住。
可人已经进门了,就是想甩出去都不行,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智圆真能引走禁军,别让人上门来搜查才好。
燕回回过神来,连忙吩咐阿程:“你到门口听着动些静,一旦人离得远了,你出门去将附近的血迹清理干净,留意着点别让人现。”
说完便从柜台取出各类伤药,去给床上的人医治。
阿程悄悄拉开一条门缝,静听外面的动静,远处果然有大队人马奔跑的嘈杂声,依稀间似是远离了印月坊。
阿程悄悄拉开门出去,就着夜色仔细擦去药铺门口及附近街道上的血迹。
屋内,燕回剪开伤者的衣物,现此人身中数刀,胸前背后各有一刀伤的极重,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右腿上更是被一刀洞穿而过,虽都不是致命伤,可却血流不止,如此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此时不是藏拙的时候,燕回取出上好的伤药为此人敷上,并细心包扎好,最后塞了一颗药丸到他口中含着,又取来一套自己的衣衫给伤患穿上,动作利索快捷,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忙完,这才有空闲端详来人模样。
伤患早已昏迷,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年纪在四十左右,翻看他手足,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男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竟惹得禁军深夜追杀。
外堂响起开关门的声音,定是阿程回来了。
燕回起身出去,果然见阿程将门栓好,悄声对师父道:“附近都清理干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遗漏的,明天一大早还要出去看下。”
然后指着里面问道:“那人伤得重吗?”
燕回悄声道:“重伤三刀,小伤满身都是,好在没伤到要害,就是血流的太多了。现在要是能熬碗汤药给他喝下会更好些,可这三更半夜的就怕招来麻烦。你去喂点热水给他喝,我再给他配些药,智圆再过来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阿程忙倒了杯热水进里屋去,燕回从药柜里取了些外敷和内服的药材包好,只等智圆过来早些将人打了。
没一会,阿程忽然从里间出来,走到燕回身边,压低声音道:“师父,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燕回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没看错?”
阿程沉思道:“好些年了,他现在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认错,但他确实像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位熟人。”
燕回肃然问道:“你那位熟人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