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夫人又准备让出主位,却见赢绍袖子一挥,干脆利落地说道,“今日是魏老夫人的寿辰,当以魏老夫人为先。”
说完,拉着星烟挨着魏老夫人坐下。
席上鸦雀无声,在场六十七年的老骨头,也从未见过皇帝居于下位的事例,就算是当初的魏大人,也从未在这上面失过分寸。
魏老夫人并非是不懂礼数之人,但虚荣心起来,突然就蒙蔽了她的心,她的寿辰皇帝亲自来为她贺寿,内心的膨胀,让她脑子没发再思考。
她当真就坐下了。
她不是没让,是皇帝自己不愿意坐让给她的,魏老夫人一向自傲,此时坐在那高位上,更高傲如孔雀。
席间的几位臣子变了脸。
如今魏家有人支持,那是因为魏家打的旗号是为百姓效力,忠心于朝廷,倘若一旦被打破了局面,谁又能保证今日跟随魏家的这些人,会不会翻脸。
为臣子忠为大。
魏老夫人刚坐下,魏敦就来了。
目光先是在寻找星烟,眼里的血丝还在。
当看到正位上的母亲,和下位的赢绍时,魏敦的脸色已经黑的没眼看,被庚瑗嫣耽搁了一阵,他竟然就让母亲犯了糊涂。
他只能靠着赢绍,坐在了他的下位,倍加小心。
没人比他的心情更糟。
气氛不好,总得有人缓和。
庚瑗嫣落水,被魏敦所救之事,满屋子人皆知,有那么一两个不会看形势的人,拿了这事出来当成喜事恭喜。
“所谓英雄救美,今儿老夫人是喜上加喜,多了庚侯府这门亲家。”
魏老夫人笑的很勉强,僵硬的脸色称得上难看了,“多谢。”庚侯府这门亲事,她不能不认,形势逼着她认。
她敦儿善良救了人,若是她在场,她宁愿她自个儿淹死,也不会让自己儿子往湖里跳。
她早知道庚府的大小姐心里鬼点子多,果不其然,今日就算计到了她头上。
早知当初,还不如娶了庚家那个狐狸精回来,也比这般让人算计来的舒心。
从星烟跟着赢绍进来,魏老夫人就注意到了她,知道她不会再做自己儿媳妇了,以局外人的目光再去看,竟然就越看越舒心。
魏老夫人叹,这宫里是个好地方,呆了一阵再出来,周身的气势都变了,清清雅雅的一抹身影,怎么看怎么舒服,当初真该听敦儿的,早些选了她也好。
魏老夫人的脸色摆出来庚家人也看不到。
今日庚家除了庚瑗嫣,并没有人来,苏氏身子抱恙,庚老夫人从来不出门,便将庚瑗嫣托付给了将军府的大夫人,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夫人的脸都被臊尽了,都没敢往魏老夫人面上看。
大夫人毁青了肠子,前儿不久苏老夫人才折在了庚瑗青进宫的事情上,如今她又折在了庚瑗嫣的手里。
她将军府怎就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么一家子,大夫人连着苏氏一块儿恨上了,教养不好,出来尽害人,丢人现眼。
一顿宴席,以沉闷开始,最后还是借了酒的作用,气氛才热闹起来。
星烟乖乖地坐在皇上旁边,皇上没动筷子,她也没敢动。
皇帝也不过就是过来为魏老夫人撑撑场面的,坐不了多久,也没人敢有那个胆子,劝他多吃多喝。
吃出了毛病,就是谋害皇帝,多一桩篡位的罪名。
差不多时间了,赢绍站起身要走。
魏敦亲自送的。
席间的热闹声还在,外面的天色正是黄昏,天边的一道霞光将万物大地染了一层血红,美的凄凉,可往往这样的天色,就不会有好兆头。
赢绍一路将星烟拉的特别紧。
星烟都已经看到门口的马车了,前面的路却突然被人堵住,黑压压的人群瞬间将赢绍围的水泄不通,刀尖口子直朝着赢绍和星烟的方向,星烟被赢绍拉到了身后,肖安的软剑从腰间取下,及时护在了两人前方。
星烟呆木的看着跟前的厮杀,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刀剑声响破了天。
她就知道,今天不会太平,之前的那些算不得什么,这才是大招。
许是星烟抖的太厉害了,赢绍回头一只手掌盖在了她眼皮上,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别看。”赢绍的声音特别冷静。
星烟眼睛看不见,赢绍连个手指缝隙都没给她留,入眼一团黑,挡住了跟前的血光。
星烟乖乖地靠在赢绍身上,攥住他的袖口,心里七上八下,事情经不起细想,恐慌再次袭上心头,这是在魏家,皇上在魏家被行刺,便是明目张胆的谋反,这一场仗终究被拉到了明显上,正式开始了。
星烟怀疑,魏敦一向沉稳,不至于如此心急。
可朝廷的事情,星烟还是不懂。
谁又能说得清其中的变故。
良久,刀剑声停下,一片安静。
赢绍将星烟抱起来,从横七竖八的死人堆里走了出去,整个人看不出来半点慌乱,姿态从容不迫地上了马车。
护卫将马车围成了铜奖铁臂,一直到皇宫,回到了赢绍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