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走的是明面,今儿侍卫才送到。
裴安留在襄州的消息,裴老夫人早就知道了,芸娘也没藏着,当着老夫人的面拆开信封,取出信笺展开。
祖孙二人的头顿时凑在一块儿,齐齐瞧了过去。
开头便是:吾妻宁宁。
“宁宁?”裴老夫人一愣,看向芸娘,笑着道,“这闺名好啊。”
芸娘脸色一红,所幸信里没什么要事,说的都是琐碎,也提到了老夫人,让她保重身体。
“这么远来一封信,就一篇,一眼便到了头,白瞎了他状元的名头。”裴老面儿上说得轻松,眼眶却陡然生了红。
芸娘心下酸了酸,面上未显,笑着道,“要是写多了,就不像郎君了。”
“也是,就他那闷葫芦,能写这么一篇,已是难为他了。”自裴安走后,平日里老夫人很少提起他,可如今那神色中全是牵挂。
白发人送黑发人,死得死亡得亡,跟前就只剩下那么个孙子了,她能不挂记吗。。。。。。
芸娘收了信装好,握住老夫人的手,轻声道,“祖母放心,裴家儿郎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君文能点状元,武能擒贼,即便是到了战场上,也是英勇之将,这临安城是他的家,芸娘相信他很快就能回来,这些年郎君与祖母相依为命,在这个世上,他可只剩下祖母一个亲人了,祖母定好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不要让他担心,免得等他回来,又要伤神。”
前半句裴老夫人赞同,可后半句她不爱听,转头故作斥责,“你就不是了?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孩儿他娘,咱们这一家子,缺了谁都不行。”
芸娘喉咙一梗,点头,“祖宗说得对,我也保重,定会平平安安地等着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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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芸娘也没急着走,伺候老夫人歇下了才出去,没回院子,径直到了明婶子屋子。
她如今怀有身孕,老夫人不可能丢下她一人独走。
听丫鬟说少夫人来了,明婶子愣了愣,赶紧请了进来,见到芸娘,一脸担忧地问道,“少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
芸娘摇头,抬脚跨进了门槛,回头将门一栓,便对着明婶子跪了下来,“明婶子,芸娘有一事相求。”
明婶子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她,“少夫人这是何意,赶紧起来,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便是,何来求我一说。。。。。。”
芸娘没让她搀扶,坚持跪在了那儿,抬头看着她,目露感激,“此一跪,是我身为晚辈应当跪,明婶子这些年背井离乡,无微不至的地照顾老夫人,芸娘替郎君感谢明婶子。”
“老夫人是我姑母,我照顾她不是应当,少夫人快莫说这些了,赶紧起来。。。。。。”
芸娘却突然道,“国公府如今的局势,明婶子心头应该也有数,郎君身处战场,皇帝猜忌,关键时候难免不会拿我和祖母孤儿寡母作要挟,到那时,别说我和祖母,怕是郎君也活不成。”
明婶子一愣。
上回裴老夫人都被皇帝请进宫里去了,国公府是个什么形势,明婶子怎能不知道,只不过平日老夫人让她莫要显露出来,吓到了少夫人。
芸娘继续道,“所以,祖母必须得走,明日的安国寺礼佛,一切我都打点好了,待老夫人到了安国寺,夜里便会有人来接应,明婶子记住,那人姓钟,单名一个清字,是郎君的亲信,明婶子跟着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老夫人送出城外。”
明婶子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那,那你呢?”
“明婶子先送老夫人走,我留下来还有事情要做,等结束后,再出来同老夫人汇合。”
明婶子又不是傻子,怎可能信她这话。
裴安还在战场上,国公府要是突然人去楼空,必定会引起皇帝怀疑,到时候一怒之下,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裴安还能活?姑爷安稳之前,裴家必须得留个人。
她不起来,明婶子便随她一道跪下,呜咽道,“可少夫人要事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人岂能一人苟活?”
“明婶子放心,我不会有事。”芸娘一笑,眸子清明,心意坚决,“国公府该讨的公道还没讨回来,五条人命债也没讨回来,我不会离开,裴家在,我便在。可郎君。。。。。。总得给他留下一个亲人。”
明婶子眼泪夺眶而出,“可你身怀。。。。。。。”
“我没怀孕。”芸娘看着明婶子愣住得神色,解释道,“那日称孕不过是我用来打消皇帝的顾虑。”
说完,芸娘又要对她磕头。
明婶子一把拉住她,将她抱进了怀里,哭着道,“少夫人可使不得了,婶子答应你,答应你。。。。。。”
裴家积了这么多的德,总算是得了一样福报,娶了这么一位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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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重阳,举国欢庆。
王家领路的马车早早便候在了外面,芸娘搀扶着裴老夫人的胳膊,缓缓地将她送去门口。
裴老夫人一路嘱咐,“你王家祖母说,要呆上七日才灵,这段日子我不在府上,你可要好好吃饭,待我到了定国寺庙,向菩萨求求,保佑你少受点罪。。。。。。”
芸娘一笑,“好,多谢祖母,祖母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放心,我身子骨硬朗着呢。。。。。。”
芸娘一直将老夫人搀上了马车,才退回来,明婶子上前,趁机偷偷一把捏住她的手,低声道,“少夫人可千万要保重。”
芸娘点头,“婶子放心。”
芸娘立在门口,看着车轱辘子动了起来,慢慢地驶离了巷子,心头的一块石头也随之落了地,顿觉轻松了不少。
彻底看不见了,芸娘才回头。
一进院子,脸上的神色便是一肃,问青玉,“宫里来消息了?”
青玉点头,附耳道,“今儿夜里,皇后娘娘说要带太子出来。”
芸娘一愣,“皇帝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