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樂轉過身,像是脫力一般,身體靠著浴缸,一點點摸索著坐下,背靠那一缸血紅,在封閉的空間中,手腳一點點變得冰涼麻木,心跳卻越發因為憤怒燒的火熱急促。
「你不是真心實意去道歉。」孟賢德叫孟無憂單獨到棋室,表情是孟無憂從未見過的嚴厲。
「我……我是的。」孟無憂扭捏低頭,不敢看父親的表情。
「你能有什麼覺悟,你以為我不清楚?」孟賢德眉頭緊皺,「你可真是白嫆的好兒子,她讓你給太爺帶句話,你是不是現在就要去摸電門?」
猝不及防聽到母親名字,孟無憂小心翼翼看父親一眼,有些委屈的解釋,「我也不想的,可是媽之前來找我……」
「還真是她。」孟賢德盯著面前的兒子,表情越發陰沉。
孟無憂一噎,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被套了話。
「爸,別怪媽媽。」孟無憂著急解釋,「媽媽是擔心年樂他沒有失憶,害怕他報復我們。」
「是嗎。」孟賢德冷哼一聲,「那你現在回去告訴她,年樂確實記不起從前。」
「啊?」孟無憂一愣,呆呆看向父親,「從哪看出來的?」
「因為孟秋最討厭泡澡。」孟賢德靜靜看向孟無憂,餘光掃過棋室門口。
「孟秋的生母,我的前妻,就是割腕死在浴缸里,孟秋和孟城親眼所見。
你問問你母親,讓我們看到這一幕,她滿意了嗎?」
孟無憂一點點睜大眼睛,想起那滿浴缸的血紅,慌不迭後退兩步,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
「夠了,孟賢德!」
棋室門口猛地傳來聲音,白嫆推開虛掩的門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孟無憂。
「媽,你怎麼能讓我做這樣的事!」孟無憂渾身都在顫,剛剛孟城哥哥就在旁邊,怪不得他下樓後,一句話都沒對自己說就轉身離開。
「這事和你無關。」白嫆快安慰過孟無憂,狠狠抬頭看向孟賢德。
「我就是想讓你看看怎麼樣,順帶提醒你,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我以為我不知道測試他?」孟賢德皺起眉頭,「你這樣做太過份,你就不怕刺激他恢復以前的記憶?」
白嫆一頓,確實還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那,那現在怎麼辦?」白嫆眼神一低,語氣也柔和不少。
「這件事再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
孟賢德掃了眼孟無憂的懦弱模樣,扭頭走向棋盤,蓋過眼底濃重的不滿。
「年樂,昨晚睡的好嗎?」
在早晨餐桌上相見,白嫆瞄了眼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孟城,繼而笑著將目光落在年樂身上。
「很好,謝謝。」年樂抬起頭,看著白嫆眼睛露出微笑。
「無論是床墊、被褥、還是浴缸、沐浴球,我都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我以後就按這個標準,給你安排。」白嫆臉上笑意愈發開懷,眼底濃郁的譏嘲,帶著幾分得逞的快感。
孟城沉默夾過一個生煎包,目光在白嫆臉上掃視,重重一口咬下。
「年樂你準備一下。」孟賢德用紙巾擦了擦嘴,「今早和我出去一趟。」
「好。」眼看孟賢德沒有透露細節,年樂也沒有多問,直到早餐結束後上了車,快到達目的地時,孟賢德方才開口。
「你可能不記得,孟秋小時候有位圍棋老師,因為孟秋天資好,所以這位老師也很喜歡孟秋。」
孟賢德注視著眼前的年樂,「因為當年孟秋去國外上學,突然離開,這位老師也留下個心病,現在八十多歲了,很想見孟秋最後一面。」
年樂回憶片刻,好奇開口,「孟天元說的是林老嗎?」
「你怎麼知道?」孟賢德一笑,「是想起之前的事了嗎?」
「以前的事倒是記不起來。」年樂有些遺憾開口,「不過前幾天孟城來賓館接我時,還來了一批人,說是林老的徒弟,要帶我回去。」
「哦!」孟賢德一副剛剛知情的模樣,恍然大悟。
「他們當時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年樂眸色中帶過幾分疑惑,「但我當時更想見見我的親人,所以拒絕了他們。」
「他們說了什麼?」孟賢德皺眉。
「他們說您曾經說過,孟秋死有餘辜。」年樂目色澄澈,近距離觀賞孟賢德的演技。
「這些人!」孟賢德眉頭一皺,顯然被氣的不輕,「就是想讓你去見林老,也不該編瞎話污衊別人。」
「年樂,你是有判斷力的成年人,什麼話該信,什麼話是別人情急之下撒謊,你應該有個斷定。」孟賢德抬手搭上年樂肩膀,眼神嚴肅。
「我明白的。」年樂揚起抹笑,「我不相信那些滿口謊言的人。」
孟賢德露出些欣慰笑容,眼看車停在一座中式大院前,當即帶著年樂下車,走到大門前。
司機快從後備箱中提出準備好的禮品,年樂上前敲了敲門,裡面沒有回應,年樂再敲,一個半大的小男孩將大門打開一條縫,看到年樂的瞬間,頓時激動的瞪大眼睛,朝裡面喊。
「師父!師叔!他來了!」
小男孩興奮的快打開大門,「小師叔,你不知道,師父師叔當時沒把你接回來,師公可生氣了,氣的直接病倒了,師公要是看見你來,他一定……」
話語戛然而止,小男孩愣愣看著站在一邊的孟賢德,心底隱約浮現起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