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铃声响彻整个校园，上了一天课的学生们从教室中鱼贯而出，冲向他们忠诚的食堂。
只有到打饭的时候，你才能见识到初中生强大的冲刺能力。
如果中考的体测在下课时间开展，估计大部分学生都能及格了吧。
苏悦瘦小的身体挤着人群，并没有和大家一起去食堂打饭，而是向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今年苏悦已经初三了，学习的压力逐渐增加，但并没有选择住校，因为他还要赶回家给那个男人做饭。
校门口的老大爷看着急冲冲走出去的苏悦，也并没有阻拦，显然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苏悦，今天这么早。”
少年有些内向，低下头应了句：“是啊，今天老师没有拖堂，大爷帮开下门。”
“这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们老师居然没有拖堂。”
苏悦的学校是河西市实验中学，班级又是初三一班，是重点中的重点，这个班级的老师，平时下课都要拖个十多分钟才下课，恨不得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塞一点知识进学生的脑袋里。
以至于苏悦跑到校门口，脑袋还涨涨的，有种被知识灌满的感觉。
出来后，被秋天的风吹了一会，才有些轻松感。
已经十一月了，但南方的秋天还是这么闷热，也就太阳下山后才有点清凉的感觉。
苏悦背着书包，来到菜市场看看今晚要买什么菜，望着天边逐渐赤红色的夕阳，想着今晚估计又要被骂了。
他熟练的在傍晚的菜市场翻捡着菜农们卖剩下的菜，这些青菜在这里摆了一天，叶子都蔫吧了，虽然不好看，但胜在便宜。
苏悦就在那里翻了又翻，又不说要买，到底还是摊主看不过眼，这小男生蹲在这里已经许久，一脸嫌弃的样子说着：“要就都拿去吧，算你便宜点。”
不过称，一下就买了一大把的菜叶，苏悦觉得自己又是血赚的一天，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抖了抖，捋整齐了再递给对方，倒是让卖菜的阿伯多看了他几眼。
显然是没想到这抠抠索索的男生，还算会做人。
苏悦气喘吁吁的推开家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烟味，尼古丁的味道立他呼吸都困难，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推开窗子通风。
“几点了？你想饿死老子？还不快去做饭！”客厅的方向传来一股酒味，还有一个男人的叫骂声。
一个穿着汗衫的男人瘫坐在沙上，一边喝着酒抽着烟，一边看着电视，醉醺醺的样子，却知道要叫苏悦做饭。
那是他的继父，李高季，对面每天都是这个样子，苏悦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刚开始苏悦的母亲莫薇带着小苏悦嫁给他时，这男人还算勤快，经营着一家摩托车的修理店，一天也能赚个百八十块，加上莫薇是个国营厂的工人，收入还算稳定，一家人的日子也算过得安稳。
自从上个月莫薇的身体查出疾病，住进了医院，这男人就一改了往日和睦的样子，整天不是吃酒就是打麻将，对苏悦也没了好颜色，整天呼来唤去，像脱了缰的野马，再不受束缚。
凑合着过呗，还能离了咋地。
苏悦也不是没有劝过自己母亲，早点离了这男人，但现在莫薇自己都住院，家里也没有其他收入，李高季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现在只能依靠他养着。
想着此事，苏悦提着饭盒就来到了医院，这里的护士都认得他，见到他来纷纷打着招呼。
来到病房，母亲莫薇正在和隔壁床的大妈聊着闲话。
“也就你家苏悦懂事，天天给你送饭，不像我家那位，整天就是打点钱过来，让我自己看着吃。”
莫薇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说着：“这不是大哥有钱嘛，让你自个想吃什么都买。”
听到莫薇的吹捧，那大妈也脸上冒光，完全看不出来生了病。
“唉，这钱多也架不住身体不好，都是命，不说了，你先吃饭吧。”
苏悦打了个招呼，来到床边，从床底拿出了小桌子放在床上，用湿毛巾将桌板擦拭干净，垫起枕头，让母亲靠在床头，这才将饭盒打开，一菜一汤，几块指甲盖大小的肉混在其中。
不是苏悦不愿买多一点肉，只是继父给的钱就这一点，能吃上肉已经是他软磨硬泡才买的便宜菜。
母子两挤占便宜的病房中，吃着今天的晚饭，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多，但莫薇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将自己碗中仅有的肉片夹出来，放到苏悦碗里。
“妈妈今天看着气色不错。”
莫薇的脸上还能看得出年轻时候的靓丽，只是病痛夺走了这位中年女人的活力，脸上有些病态的苍白，苏悦的话只是安慰，她和昨天并没有什么区别。
“是嘛，我也觉得，可能是和刘大姐聊天，心情好了一点。”
这话被隔壁床刚和莫薇聊天的妇女听到，也高兴的附和着：“是嘛，我就觉得和大妹子投缘，以后我们一个房间算有个伴了。”
苏悦看着母亲脸上客套的笑容，心里有些难过，又不好多说什么，看那女人直来直去的样子，不知说了多少刺心的话让母亲难过，但他们现在没有钱换更好的病房了，只能住在这里。
吃完饭，苏悦拿出书包中的作业写着，一边和母亲说话，一边在应对着今天老师布置的玄奥题目，这横七竖八的数学图形，像极了大魔导师的魔法阵，让苏悦一阵眼花。
“医生怎么说？”
“说是要动手术。”
“要多少？”
回应苏悦的，是久久的沉默，他抬头看了母亲一眼，莫薇在呆，眼中不断闪烁着泪花，却僵持着不让它们跑出来。
“说嘛，说个数，有没有我们再打算。”
而莫薇还是没有说出口，偷偷转头拭去泪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对苏悦说：“算了，做了手术希望也不大，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苏悦放下笔，看着这个憔悴的女人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一字一句的说道：“要多少，你总得让我知道吧。”
“要，2o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