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三個小孩都沒見婆婆伸一把手,她婆婆是長在小叔子家的!一年到頭就要口糧要油要柴火貼補她小兒子時最積極!
江海潮跟弟弟妹妹下意識地縮脖子,等待暴風驟雨降臨。只要一說到奶奶,回回媽媽都能和爸爸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但今天媽媽只冷哼完了,就把眼睛落在他們姐弟三人身上,還給他們剝粽子:「吃吧,天熱,擺不住。」
江海潮本能拒絕:「媽,你跟爸爸帶路上吃。」
媽媽把粽子推到她面前:「沒事,還有,吃吧。」
她只好拿筷子插起粽子咬一口,竟然是肉餡的,滿嘴鹹肉香。
家裡最近一次吃肉還是上個禮拜端午節,再前一次是過年,她都快忘記肉是什麼味道了。
二妹和小弟也驚呼:「肉粽子!」
齊齊吃得抬不起頭。
媽媽笑了,放下碗筷,伸手從口袋裡拿出錢塞給江海潮:「拿著,錢別亂花。」
江海潮看著手上的五塊錢鈔票,差點脫口而出:媽,哪來的錢?
家裡沒錢,她曉得的。
也不知道到底從什麼地方刮來的妖風,鎮上的社辦廠跟地里的豆苗一樣一夜之間發了瘟。原先還有日本人過來驗貨下訂單能給國家掙外匯的廠子,集體歇火了。
爸爸上班的化工廠去年春天就停了工,當然不發工資。
媽媽待的被單廠年前倒是上了七八個月的班,喝臘八粥時一向神見不見尾的廠長還露了臉,但也沒發錢,只拿廠里積壓的被單分給工人了事。媽媽忙了大半年,最後也就是給家裡三張床換了床單被套。
至於賣糧的錢,更加指望不上。
爸媽辛辛苦苦起早貪黑了一年,三畝六分田打回的稻刨除自家口糧,剩下的全拖去糧管所,結果扣掉三糧四錢(農業稅及農村各種常規攤派費用),糧管所的人就丟給爸媽兩毛錢。
只夠買根冰棍。
別說家裡封了頂就沒錢再粉刷的二層樓了,連他們姐弟三人這學期的學費,都是過年時爸媽分頭跑了好幾家才借到的。
要不是實在找不出錢給他們交下學期的學費,爸媽也不會插完秧就出去闖生活。
媽媽絮絮叨叨:「晚上關好門窗,別放人進來。雞要好好喂,蛋別留,你們要吃蛋。地里的菜夠你們吃就行,千萬別挑糞,澆水就行。等我們家來再說。」
江海潮拼命點頭:「我曉得了。」
媽媽還想再說什麼,一直抬手看表的爸爸開口催促:「走唻,再不走要沒車子了。」
媽媽突然間發火:「走走走,你拍拍屁股走人輕鬆的很,你管過一天我們娘兒的死活嘛?」
爸爸被罵得起身去廊下推自行車:「走唻,再不走真來不及了。」
今天媽媽的炮火像是被什麼液體泡散了,發火都半途而廢。
她起身,抹了把臉,招呼女兒:「海潮,你跟海音把車子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