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抬眸,艷色里壓著凌厲。
皇威在上,自段家出事以來,無論以前關係如何,如今都避如蛇蠍。
除了尋常百姓,高管貴族家都儘量避免提起這個字眼,免得不小心惹了一身腥。
姜玉成迎親之事可大可小,但不該在那麼多人面前,說透自己的身份。
「這般讓你兄長如何自處?」
姜玉成還有個親哥哥,姜玉凜,如今在吏部當差,為清吏司郎中。
「你在安都,無法置辦太多,這禮從何而來,一查便知。」
姜玉成垂眸,不自覺咬緊嘴唇。
他忽的想起撞見的,兄長與大嫂的爭吵。
那時他不懂在吵什麼,現在忽的明白,寒意湧上心頭。
「那怎麼辦?」
姜玉成有些慌。
他自小無心朝堂,對這些東西少了敏銳,但並非不懂。
「我沒想到,怎麼大哥也犯糊塗了。」
姜玉成當時與人商量,只想著偷偷把人接回來,是姜玉凜說不能失了禮數,置辦了回禮。
院中冷風吹過,段竹握緊手帕,一時又偏頭咳起來。
「表兄?」
姜玉成看得心焦,感覺人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般。
「我先推你回房。」
「去、咳咳、書房。」
他嗓音本就啞得厲害,這下近乎有些破碎了。
姜玉成不敢再反駁人,忙推著人進屋。
段竹咳得脊背彎曲,呼吸間胸肺都一扯一扯的疼,睫毛被生理性的眼淚潤濕。
有些狼狽。
眼中卻是近乎冷漠的理智。
他明白玉凜的意思。
段家沒了,他還活著。
有的人想避開被沾惹,也不乏有人想踩上兩腳。
姜玉凜此舉是故意的——在表態,也是在試探。
他身在其職,震懾不了太多,但也不至於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踩上兩腳。
至於試探。
試探當今陛下的意思。
段家有罪,但段竹被留下了。
如今閣老病重,朝中又人才缺乏。
在段家出事之前,段竹是繼任其位中聲望最高的人。
哪怕至今,他的一些改革方法跟提出的政策,朝中議事時,仍時不時被提起。
又因著如今情況,戛然而止,繼而靜默一瞬。
這樣的人,順安帝是想用還是不想用?
段竹雖理解,卻不贊同。
姜玉凜擔憂之下,過於急切和激進。
君心難測。
有些心思縱然猜到,也要假裝不懂,更何況這種帶著試探威逼性質。
此事一出,必定會有人彈劾,順安帝的表態就至關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