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缓缓醒来,坐起身子盘着双腿,呆呆的看着身旁的徐宁大呼小叫的蹦来蹦去,阮家三兄妹满脸泪水的围着他,扯着他的衣袖,咧着嘴角也不知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生什么了?”秦明晕乎了半天,这才回想到之前被周侗一指头点在眉心,随后就眼前一黑。他摸了摸阮小七的脑袋,给她抹着眼泪,喃喃说道:“我不是死了么?怎么回事?”他转头看着大殿里被周侗杀死的其他人,在安佳慧的救治之下竟然大半都活了过来,其余躺在地上的,胸膛皆有起伏,显然也都没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秦大哥!”鲁达看到秦明苏醒过来,一下子就扑在他的身上,秦明被鲁达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感受到鲁达使劲搂抱着他的力度之后,秦明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林冲伸手将一旁的展昭拉了起来,两人互相审视一番之后,确认了彼此还活着的事实。
潘平男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身而起,满是不甘的说道:“若是俺的八角大锤在手,怎会如此狼狈!”
卢俊义拄着长棍,看到自己的几个兄弟也都苏醒起身,这才放下心来,连连向还在忙碌的安佳慧拱手致谢。
蒋敬抬起头,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其他人都是被周侗出手直接“打死”的,周侗暗中使了什么手段留他们一命倒还说的过去,可他却是透支心力用了九章术数之后,生命力衰竭干涸,怎么可能还活的下来?他看向陈远望,陈远望也是一脸苦笑,即便他二人智商再高,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难以理解。
安佳慧将最后一人救醒,还没来得及擦去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众人便尽皆围了过去,纷纷询问。
唯独王寅看向大殿的大门,沉声说道:“他回来了。”
下一刻周侗便推开演武殿大门大步而入,双手叉腰环视四周,哈哈大笑道:“诸位,可否有所感悟?”
然而此刻他身型如孩童却面容依旧苍老,身高堪堪四尺多点,少了武道宗师的气势,多了滑稽之感,颇有些类似勾栏瓦舍中一出杂剧《鲍老儿》中的杂耍舞者,一时间让大多数人都觉的古怪无比。
关胜一把拉住了就要去捡地上长枪的岳飞,沉声说道:“莫急,咱们都已经死而复生了,还有甚么事情不能接受的?且看周老宗师会给咱们如何一个说法。”
此时二十七人虽然无妄动之举,但全都看着周侗,浑身的真气灵气运转不停,生怕这个老者三言两语间就暴起出手,把他们再打死一次。
周侗丝毫不以为然,走进大殿之后还转身关上了大门,这才好整以暇的对着众人说道:“你们觉得能听我讲解武经,乃是无上的机缘,此为喜,而后被我的身外化身一顿暴打,让你们生出了怒,接下来老夫大开杀戒,让你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直到轮到自己也无力反抗,此为哀,结果现在却又现你们都活着,我问你们,此刻心中的欢乐是不是比愤怒更多些?”
众人互相之间看了看,现旁人的眼中果然都有着死而复生的庆幸,只因他们都有着家人、朋友和尚未完成的人生目标,没有人想不明不白的就死在这大相国寺。
“我让你们感受了一番喜、怒、哀、乐的轮回。道家所修的并不是无心无肺无情无欲,而是让你去探究做为一个人,如何能够更加深入的认知自己,以及自己生存的这片天地。想要脱束缚自己的这层境界,先就要对这层境界理解透彻,若是连头顶的苍天,脚下的大地都奉若神明,如何还能飞升九天,自己成为神明!”
周侗的话语分明声音不大,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惊雷般振聋聩,他那瘦小的身躯瞬间散出无比浩荡磅礴的气势,在大殿之中激荡出层层龙卷风般的天威,二十七人被这种威压所镇,无不垂手跪坐,竟无一人敢有言语。
“以身为炉鼎,引天地灵气作薪而燃,于炉中炼化真气,再以真气锻造自身,如此循环往复。。。最多也就修出个十仙境!”
“世间生物皆有灵性,哪怕蚊虫蚁豸,草木花叶,只要当生命凋零之时,都会生出戾气,这些戾气虽然很快消散,但其中蕴藏的恨天不公,恨地不平的怨念会在某些特定条件下让一些戾气长久的固留。”
“在老夫百年的游历之中,就曾于战死过无数兵士的战场之上,被仇家灭了满门的荒宅之中,还有类似的凶地,多次见过戾气所化的孤魂野鬼。”
周侗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倒也不以为异,他们手上的人命不知有多少,虽然没有见过鬼怪,但也丝毫不惧,而阮家兄妹心性尚幼,小五小六即便杀过凶狠的鞑子,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搂着妹妹往人群中间靠了靠。
“这戾气在凡人看来乃是不祥之物,但实则不然,水至清则无鱼,戾气本是天地之间理应存在的,正如白昼和黑夜循环往复,如此才是世间运转之道。”
“但是!”周侗话锋一转:“道家阴阳之说,是为天地之间有对立排斥,也有互化相融,此乃万物之根本,不过若是就将日作为阳,月作为阴,无疑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开始讲经!”周侗说话间一掌拍向身边的殿柱,七彩霞光稍闪即逝,那根双人才能合抱的铁柱被他随手一掌就拍的弯曲扭斜,整座大殿嗡嗡作响抖动不止,接着弯曲的铁柱却又以肉眼可见的度慢慢恢复了笔直。
“这就是将真气、灵气和戾气合而为一的昦力,老秃驴偷借着我升境带来的天地机缘所凝成的昦力,竟然将这座大殿炼化成了一个半法器,此间事了,少不得要去找他要些好处。”周侗举起手掌,张开的五指间七彩霞光流转萦绕,他面上虽然毫无表情,但看着大殿中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眼神和张大的嘴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楚云端你没想到吧,我要是装起来并不比你弱!”
然而才刚刚得意了几息的时间,安佳慧就忍不住跳将出来,指着周侗的鼻子气呼呼的说道:“我的小药人洛晴空呢?你要是把他弄死了,我现在就去捧着我爷爷的牌位过来!”
周侗立刻气势一泄,耷拉着张老脸说道:“那小子被楚云端带走了,我可是拼了命的保他,三天后,三天后一定让他全须全尾的回来!”
安佳慧闻言虽然不再闹腾,可是秦明却心中不安,他对这个世界的武学并无多少兴趣,周侗这种属于人类顶端的存在,已经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举手投足间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而且听周侗的语气,似乎那个楚云端比他还要厉害,洛晴空是他在泰拉星唯一的熟人,在某种感情上,已经出了阮家兄妹在他心中的位置。
秦明已知安佳慧是周侗极为宠溺的晚辈,看到她不再言语,心知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斜眼看向徐宁,徐宁却是眼神痴呆的看着周侗,一脸恨不得想爬着过去舔周侗脚趾头的谄媚相。
“这家伙根本用不了!”秦明又看向呼延灼,谁知呼延灼却在闭目沉思,双手抚摸着两根钢鞭,嘴里也不知道说着什么,念念有词,就跟走火入魔一般,看的秦明一阵恶寒。
秦明不再犹豫,捏住还凑在自己怀里撸着鼻涕的鲁达后颈,一把甩在旁边,拱手朗声说道:“周宗师,洛晴空乃是俺秦明的义弟,若是他有了性命之虞,秦明并不惧血溅五步,倒也敢去取真观拜拜道门!”
徐宁打了个激灵,这才和呼延灼一起反应过来,二人一同握着手中兵器面带杀气道:“但凡秦明大哥所愿,我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蒋敬见此情景,也不再沉默,轻声说道:“周老宗师,洛晴空虽然还未去过地宫,但我家中卫都督已经内定了他的名额,中卫虽然打架不太行,但出了名的护犊子,还请老宗师见谅一二。”
周侗一看安佳慧又想作,急忙摆手说道:“我那师弟虽然喜欢研究些道法符箓,炼丹灵器甚么的玩意儿,不过他绝对不会伤害到那小子的!”
卢俊义心中一动,他此番出来就是想着能不能遇到一些奇人异士英雄豪杰,打包都带回梁山,于是就看了燕青一眼,后者心中明白,这个叫做洛晴空的小子定然不简单,再加上自己还跟他交过手,属实有点邪性,便微微点了点头,让卢俊义知晓接下来自己就会好好去查查洛晴空的底细。
“戚继光!狄殇!你们看明白了没?人家中卫都是拉帮结伙铁板一块的,咱们东南西北四卫本就势微,再不团结就要被排除在外了!”潘平男咬着牙说道:“关胜,你要是想八抬大轿把俺娶到你关家做媳妇,就得有点男人的样子!今天这一局到底怎么个说法?你家婆娘可是已经被这小老头打死一次了!”
关胜本来心平气和,被潘平男这一番话激的立时气血翻涌,差点就提刀去砍周侗,这次却反被岳飞拉住了臂膀:“元帅,你甚么时候和潘平男有了婚约?”
关胜一口老血差点就没忍住,对啊,我特么能看上潘平男这虎妞?虽然自己老爹失踪之前给自己提过一嘴,但两家长辈都没有交换婚帖,怎么就要为她出头了?结果清醒过来的时候,虽然被岳飞拽着,但已经来到了周侗的面前。
周侗只是晃了一下,就将刚才跟卢俊义眉来眼去的燕青提溜了过来,上下晃了晃,抖搂出一个牛皮纸袋,撕开一看正是兴盛德的五香花生米。
“下次记住买麻辣的,五香的不下酒!”周侗在燕青脑门上拍了一下,随后抬脚就把他踢飞到了一旁,又看向关胜说道:“看在你爷爷面子上,我不踢你。”关胜羞臊的面如重枣,讪讪的退了回去。
“丫头啊,我的乖乖,这世上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不,哪怕就是让你生气,你周爷爷就是拼了命也要打爆了他的脑袋,即便是当今的小官家!”周侗嘴里嚼着花生,踮着脚摸着还是撅着嘴巴的安佳慧的小脑袋,眼中只有无尽的慈爱。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侗看向冷冷盯着他的林冲、展昭和关胜一众朝廷将官:“就是赵显极那个老阉贼站在这里,我也会这么说,你们又能如何?老夫现在若是想杀了你们,就如杀鸡宰羊一般,大颂自从赵炅之后就一直在重文轻武,可是没有能力哪来的权力?你们能活下来,仅仅是因为我在灵契中加了一丝戾气,揠苗助长般在你们的体内生出了元气,蒋敬,你内观自己的识海,是不是与之前有所不同?陈远望,多少年了,你们几个外乡人一点长进都没有,若是寻不到自己的道,就别再说自己是道家传人!”
“香孩儿百年前解散了义社,今日我周侗要重新结社,名为忠义巡社!你们就是第一批社员,爱入不入,我之前下的灵契在你们被我‘打死’的那个时候就已经被破开了,现在如果愿意入社的人,我会给他重新种下灵契,不过这道灵契蕴含昦力,纵然你们都是大颂的天之骄子,若是没个十年以上的功夫,怕是都难以破解,而且在此期间都要受我的制约,若然做出违背忠义巡社理念之人,老夫只需一个弹指,纵然你们在千里之外也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