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话语中带着一丝哽咽。
莉迪薇娅表面只是无言地看着，心里却是掀起一阵又一阵风浪。
哪怕上一世活了快三十年，她这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未被别人下过跪，而帕尔梅林又是拉蒂瓦家的继承人，接受地位如此显赫之人的跪礼一时让莉迪薇娅受宠若惊。
不过这倒也符合骑士小说带给她的那些刻板印象——骑士们总是乐意向身份尊贵面容姣好的女性献上誓言然后再为了这些女人们大惊小怪大打出手。
而除此之外，最令莉迪薇娅感到困扰的是，在与帕尔梅林相遇后脑海中残破的记忆碎片突然以一种不清晰的方式闪现，但她抓不住那些画面，也看不清那些画面里的内容。
“帕尔梅林·拉蒂瓦爵士，请起来吧。”片刻后，莉迪薇娅轻声说。
帕尔梅林这才缓缓起身，“称呼我帕尔梅林就行，维斯洛小姐。”
“那么帕尔梅林爵士，请允许我冒昧地提问——”莉迪薇娅观察着骑士的表情，试图征求他的同意。
“知无不言，小姐。”帕尔梅林态度谦逊。
“我们在此之前，见过面么？”
犹豫之后，莉迪薇娅还是决定搞清那些记忆碎片的来由，她知道这样问当事人很没礼貌，但也除此以外她也没别的选择。
帕尔梅林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的眼神动摇起来，“维斯洛小姐，您不记得在下了么？”
“不，我只是……”就像是面对着一个被没收了糖果的孩子，莉迪薇娅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给了肯定的回答，他下一秒应该就要哭出来了。
“克里夫先生，您和他说吧。”少女选择逃避，她将威尔拉到身边。
威尔看着莉迪薇娅，他没有说话，但莉迪薇娅明白他的意思。
“没事，迟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莉迪薇娅朝他点头。
“拉蒂瓦阁下，维斯洛小姐平安归来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但这并不代表小姐摆脱了那些不幸。”威尔的嗓音低沉下来，他直视着帕尔梅林满是疑惑的眼睛，“我们找到马车的时候，它几乎已经成了碎片，小姐可能是在这场意外中受到了创伤，失去了绝大部分记忆。”
马车，意外，创伤，失忆。
经过威尔的描述，帕尔梅林已经能够联想到现场惨烈的场面。
两年的骑士生涯中他遇见过太多马背上的悲剧，活下来的人们往往与死神做了一笔交易。
交易的代价多种多样，可以是你健全的四肢，也可以是你端正的脸庞，还可以是你生育下一代的资格。
在这许许多多的代价之中，过去的记忆显然算得上轻微。
只是他还不知道莉迪薇娅本人是否能够接受。
“是在下失礼了，维斯洛小姐。”骑士再次向少女单膝下跪，他态度诚恳真挚，“明明小姐正处于记忆缺失的不安之中，我却只为了自己那点无关紧要的往事责难小姐。”
莉迪薇娅一时间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她在此之前还从未想到过这种道歉的角度和说辞。
简直是教科书式的自我推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