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白心中掠過一絲捕捉不住的失去之意,垂著眼眸沉默半響,沉聲道:「是不想你擔心。」
他知?道,秦楨是一個比任何人?都心善且容易心軟之人?。
而他手中的傷也是因她而起,但凡他表現出傷口引起的難捱,秦楨都會毫不遲疑地飛奔而來,循環往復之下,只需稍稍利用?她的心軟和善心便可以將她拉回身邊。
沈聿白不想這樣,不想利用?她的心軟無病呻吟。
「我很自私,自私地希望你這份擔心是源於喜歡,而不是覺得我為你受了傷後?你必須要補償我彌補我,對?於我曾給予過你的傷害相比,這不過是微不可見?的傷口。」
秦楨靜靜地聽著,神色與適才?無異,心中卻?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浪花,接連不斷地席捲跳躍的心房,驀然響起的清脆鈴鐺聲喚醒了她的思?緒。
她側眸睨著系掛在樹梢上的鈴鐺,它下邊繫著綢緞編織而成的福字,與它相似的鈴鐺,宣暉園也有?一個。
這個福字的編法,是秦楨來國公府的第二年除夕前從田嬤嬤那?兒學來的,她將其?中一個給了府中待自己如親兄妹的沈聿白,那?時她還不懂喜歡是什麼,只知?道他對?自己很好。
好到她偶爾無端地會想,沈聿白要是她的親哥哥就好了。
後?來,這個想法就沒有?了。
秦楨開始慶幸沈聿白不是她的親哥哥,她對?他動了心。
福字贈予沈聿白時,他親手掛在了宣暉園的門匾前,對?她說要讓所有?經?過宣暉園的人?都看到她的手藝,這一掛就是掛了四五年。
後?來她入了宣暉園,福字也不知?所蹤。
沈聿白也看到了搖曳鈴鐺下的福字,眼前閃過小丫頭一眨一眨的眼眸,又想要給他又怕他不收下的模樣,嘴角揚起,「你送我的福字,在書?房。」
「嗯?」秦楨眼皮子?輕跳,藏在心中多?時的疑惑倏而被人?解惑,一時半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沈聿白餘光瞥見?她怔愣的表情,側眸凝視半響,挑眉問:「若是不信,去書?房看看?」
秦楨沒有?拒絕。
宣暉園書?房深處的燈火要比國公府任何地方來得明亮,短短的十幾步路的徑路上就掛著三盞燈籠,悠長階梯邊緣也垂掛著十多?盞燭火,要比三載前來得耀眼。
秦楨也有?多?年沒有?踏進過沈聿白的書?房,上一次還是與他言說子?嗣的時候,她也不知?哪裡湧起的鼓氣闖入書?院中,靜靜坐在那?兒與他協商著子?嗣一事,不過要是再重?來一次,她還是會那?麼去做。
思?及此,她偏頭睨了眼入了書?院後?就微皺眉心的沈聿白,顯然,他也想起了那?件事。
沈聿白上前推開書?房門扉,本該燈火通明的書?房內僅存有?一盞燭火,獨自照射著偌大的書?屋。
還未踏入,秦楨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蕭瑟。
沈聿白去取福字時,她就坐在寬木桌案前,眸光寸寸掠過四下。
書?房被收拾的尤為整潔,桌案上也只擺有?筆墨,多?年前擺在書?案上的卷宗和冊子?不知?所蹤,隔間還擺著生活起居用?具,可看上去像是許久都沒有?人?動過,顯得異常的孤寂。
秦楨指腹掠過桌案,點點綿密灰塵漫上指腹,她抬手微微摩挲著指腹中的灰燼,問道:「你如今,不住在這兒嗎?」
捧著匣盒出來的沈聿白『嗯』了聲,順手把書?案上的燭火帶了過來放在桌案正中央,「現在住在主院中。」
聞言秦楨微挑眼眸,想起許久前來宣暉園尋姨母時,主院還是無人?居住的樣子?,那?時候的沈聿白還是住在書?房,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搬回去的,睨過匣盒中的福字,嫣然一笑,道:「那?是因為我不在了,所以搬回去了?」
「不是,是只有?那?兒才?有?你的氣息,所以……」取出福字的沈聿白神色微頓,抬起眸和她解釋,誰知?下頜揚起的驀然間對?上了那?雙盈溢著笑意的眸色,耀眼如窗欞外的滿天星辰。
他方才?明白過來她在和自己開玩笑,懸起的心落回了實處。
踏實下的內心漸漸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真實感,好似身處夢境雲層之中,眼眸睜開之後?,眼前這個與他開著玩鬧的秦楨就會消失不見?,而他也會自雲層跌落下來。
沈聿白目光緊鎖在把玩著福字的秦楨身上,只怕眨眼的一瞬間她就會消失。
「我好像還在匣盒中看到了贈與你的狼毫。」秦楨邊收攏手心將福字握在手中邊抬起頭,目光對?上時驟然墜入了他深邃幽湛的瞳孔深處,窺探見?了他凝在深處的不安。
她抬起手,在沈聿白眼前揮了揮,「又在想什麼呢。」
袖擺垂落下露出的纖細手腕映入眼眸,沈聿白凝成一瞬的神思?驟然散開,眼前閃過她半知?不解的神色,道:「想著現實生活中的你不會隨著我回書?房,也不知?這個夢何時會消散。」
秦楨聞言眼眸輕輕地眨了下,啞然失笑。
她還是第一次見?沈聿白如此模樣,忍不住佯裝深沉地說:「夢總是會有?醒來的一日,或許幾個時辰,又或許幾日,誰又知?道呢。」
只是說著說著,秦楨禁不住笑出了聲。
悅耳的歡笑聲霎時間將書?房裝滿,寂寥的氣息驀然被笑聲取代,明媚如夏日艷陽的笑容強勢地穿過沈聿白的思?緒,清晰可見?地撩撥著他的心弦,鼓槌不斷地敲擊胸膛將將要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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