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摇椅在有规律的前后晃着,皇帝手里也在抚摸着心爱的黑猫,他们简直要以为皇帝已经睡着了。
听到脚步声,皇帝拍了拍手里的猫。
黑猫伸爪把皇帝脸上的帕子撤下来。
朱祁钰一时不知该惊叹宫中驯兽师的技术,还是该感叹皇兄竟然懒到了这个程度
“小钰。”皇帝的声音听起来虚虚弱弱。
无端就勾起了朱祁钰不太好的记忆,他下意识上前握住了皇帝抬起来的一只手。
这一握,那不好的记忆就更清晰了。上次就是这样,皇帝说看不见了
朱祁钰还没有想完,就听皇帝有气无力道“朕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一句话惊的屋里另外两人都一时有些大脑空白。
对于谦来说,这绝对是极罕见的状态。
当于谦反应过来开始思考脑子里十句要紧话先说哪一句,朱祁钰反应过来眼泪都飙到睫毛上的时候
皇帝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啊,朕快要无聊死了。”
“所以邀你来商议下官刻和外头坊间杂书之事。”
朱祁钰险些被这大喘气晃个踉跄,直接放开了皇帝的手“陛下”
于谦的语气也是又无奈又郑重“陛下乃天子,这等戏言实是不妥。”
哪怕中元节面对满朝文武也不虚的姜离,面对这两位实实在在担着朝廷重任的人,难得老实抬手表示以后不这样说话大喘气了。
等朱祁钰喝了几口茶,平复完心情后,才想起皇帝刚才那句话。
官方刻印和杂书事
哦,皇兄果然是无聊了,想找些乐子。
但
朱祁钰不由看向旁边于谦,那该来的不是兵部尚书啊,向来关注坊间各种文学闲书的,都是国子监、礼部,暗地里还可以再加上负责监控舆论的东厂和锦衣卫。
“请于尚书来倒不是为了这件事。”
皇帝道“朕请于尚书来,是想为女儿聘请令爱为西席。”
莫说于谦怔了一下,朱祁钰也惊讶道“方才大公主说起皇兄要为她延请讲师,竟是于尚书之女吗”
不由又问道“可宫中不是有女秀才和女官应当都可以教导公主。”
是,明宫中的宫女是可以考女秀才的。
且要考的科目还不少,要通读的除了如百家姓、千字文的启蒙书,女则女诫等训导书,还有论语中庸等四书五经也要读。
学的好的宫女,就能通过考核升女秀才,升女史,或升宫正司六局掌印。1
但,升到这种级别,也只是在宫中有典仪时,负责礼引礼赞等事。
姜离是见过几位年长稳妥的女秀才女史的,但觉得不适合教小女孩。
于是对朱祁钰摇头道“女官都是自入宫再不知宫外事,言行皆是禁中方寸之地。朕不想女儿如此。”
“虽说朝中命妇原多,但都不如于尚书爱女合适。”
“一来,朕信任于尚书家的教养年节下女眷都要入宫,朕听太后皇后提过,于尚书之女行止出众。”
“二来,他们夫妻可同进同出,外面也就无甚闲言碎语。”
姜离自己倒不太在意名声事儿,但世情如此,不能不为别人考虑。
虽然经过几个月过去,朝臣们已经默认了皇帝不行
于璚英之夫是锦衣卫朱骥,如今皇帝住在西苑,他原就是常要来西苑当值的。夫妻二人可以一起上下班,外面也就没话说。
姜离是认真要请来于璚英的。
且绝不仅是作为公主的老师。
而是为了她要做的事儿,必是需要更了解外头世情、甚至了解军伍战事的女子帮忙。
没有人比兵部尚书之女更合适了。
于谦略微沉吟。
他自然很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与夫人一样,都是诵读诗书胸有丘壑的女子,并不是囿于一阁之内的人。
想着他近几个月几乎是住在了官署中,女婿亦然马顺死后锦衣卫内在大洗牌,璚英却只能独个呆在家中。
上回还与自己道家中藏书都已读尽,可惜他近来忙的无暇为女儿去馆舍借阅藏书。
若是来做公主老师,旁的不说,必可多阅宫中藏书,想来她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