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源的試探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蹙起眉,「沈良庭到底跟你說了多少?你真的一點都沒想起來嗎?」
奧盧聳了下肩,垂著的手上,拇指卻習慣性地摩擦著無名指的指根位置。
傅聞璟自父親死後就一直帶著父親留下的戒指,落海後戒指找不到了,習慣仍沒法改變。
顧源發現這個細節,眼皮一抖。他不確定習慣的殘留是否跟記憶有關,卻有種莫名的直覺,「聞璟,其實逃避不是辦法。你以前把自己逼得太緊了,突然間覺得累了,想休息一下沒有問題。但過去發生的事始終是真實存在的,你不可能抹殺掉過去的自己,重開始。即使你願意,你覺得對不起的人、你在乎的人他們在等的明明是過去的你,你要讓他們失望嗎?」
顧源站得筆直,隔著半條走廊的距離,對奧盧說,「休息夠了就回來吧。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利星鬧得一團糟。」
傅聞璟不在,利星兩派勢力互相傾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可誰也沒有本領徹底勝利,各種政策朝令夕改,或淪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的確是一團糟。
奧盧仍舊沒說話,只是微微抬起下頜,目光沉重地望著醫院走廊前方,然後抬腳離開。
第1o9章香氣
從醫院回去,路上沈良庭跟奧盧說了病房裡的事。具體對話內容刪繁就簡,很多東西他不好意思說。
奧盧坐在副駕駛,「我不在的時候,你經常去看她嗎?」
「嗯,」沈良庭清了清嗓子,「你不用擔心,你媽媽恢復得不錯,她今天說話時都把我繞進去了,有條有理,思路很清晰。」
奧盧微微笑了下,「謝謝,良庭,你很好。」
「我好嗎?」沈良庭快看他一眼,「其實我答應你媽媽的時候還沒問過你的意思,你就被賣給我了。」
「我跟你的意思是一樣的。」奧盧說,「他放棄過你,但我不會這麼做。」
沈良庭眉心一跳,一腳急剎,突然把車在路邊停下來,他扭頭,神情嚴肅,「他?都是一個人,別把你們兩個對立起來。傅聞璟,你剛剛說想起了一部分,那我們的呢,你記得多少?。」
「沒有多少,你告訴我的,還有從網上看來的。」
奧盧平靜地回答,「那些聞里說我們原來關係很好,你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之後我因為你另立爐灶而動怒,動用各種力量打壓你的公司,說我們從知交走到仇人。這樣小的一件事都能鬧得不可開交,如果你沒有做錯,那就只有是我做錯了。」
「不對,那些八卦小報就愛亂說,實際不是這樣的。」沈良庭皺眉接受了解釋,重發動車。
「那是怎麼回事?」奧盧問。
沈良庭想了想,「你吃過山竹嗎,表面很硬,但剝開來以後,裡面是一瓣瓣白色的果肉,很甜很柔軟,連核也是軟的。」
「山竹?」奧盧語氣帶了點驚訝。
「嗯,」沈良庭點頭,「就像山竹一樣,掰開來很費力氣,手都會酸,但吃到果肉就知道那種堅硬醜陋的殼都是保護的手段,太柔軟的部分是沒法暴露在野外生存下來的。」
「我有幸在長出殼之前嘗到過果肉,之後念念不忘,好不容易找到,只會慶幸失而復得,不會責怪它為保護自己生出的殼。」
奧盧笑了,「沈良庭,你說的好像我很難看一樣。」
沈良庭透過後視鏡回他一笑,「沒有,我沒見過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開著開著,車經過一條小巷,巷口栽了一排梧桐樹,樹梢若隱若現飄出一些乳白色的熱氣,好像是開在巷子裡的一家小店,有零星兩三人排隊到了路邊。
奧盧看著熟悉的街道,像是想到什麼,「聽說這裡的龍酥糖很好吃,要不要買點回去?」
「你想吃嗎?」沈良庭在導航上查了下周邊,「我看看哪裡能停車。」
在不遠的商鋪前停了車,兩人重走回來,隊伍竟然又長了一小截。
道路一側是紅牆綠樹,走到隊伍末尾,能看到樹梢間飄著一面紅底黑字的幌子,寫著祥雲閣,沈良庭這才想起來,這裡是賣中式點心的。在本地人里很有名,因為每天限量供應,買起來麻煩,沈良庭才沒吃過。
足足排了半小時,輪到他們時,恰好是當天的最後一份。後面的人失望地離開。
奧盧接過點心,白白的一小塊摞在一起,形狀絲縷分明。
沈良庭在回去的路上,拈了一塊嘗了嘗,果然清香不膩,入口即化,是他喜歡的口味。「你哪裡看到說這個好吃的?」
「昨天在網上看到的推薦帖。」奧盧信口胡謅,其實只是因為曾經有人送了他一份,他嘗過,就覺得沈良庭會喜歡吃。可那時候沒有機會沒有身份給他,好不容易現在可以,自然第一時間要讓他嘗一嘗。
好吃的想給他,有意思的想告訴他,想把一切好的都給他,什麼事情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他。明明一直都愛他,可不知道為什麼錯過了這麼久,始終沒有真正對彼此敞開心扉。
沈良庭拿了一塊餵給奧盧,奧盧只咬了一半,就搖搖頭,剩下的一半就又進了沈良庭的肚子。
他們提著糕點回去,手牽手,踩著落在地上黃燦燦的梧桐葉,影子被拉長斜斜落在地上,混入世上芸芸普通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