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認識人了。」秦林低聲。
意料之中。沈良庭不意外,整整一年,傅聞璟活下來了,卻毫無音訊,不是受人控制傳不出消息,就是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沈良庭垂下眼睛,忽略心口的憋悶,輕輕吐出一口氣,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玩牌。
的一局開始。
發牌機洗好後吐牌,荷官發牌。
奧盧的確很有本事,沈良庭的好運沒了,之前贏的輸光了還不夠,他自己用錢換來的五十萬籌碼也很快輸了個乾淨。
檯面上幾乎清空,都歸到了莊家手裡,周遭一片長吁短嘆,都賭紅了眼睛,賭的滿頭大汗,雙眼放光,之前贏了又輸光的人氣惱地不住抓自己頭髮。
唯獨沈良庭還是沒多餘的表情。
「這位客人,你沒有籌碼了。」奧盧看著他說。
「很快就有了。」沈良庭注視他,側身讓秦林又出去兌了一百萬回來。
看著自己的眼神炙熱複雜,讓奧盧覺得不自在,下意識避開。很多人為他而來,但沒有人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籌碼換回來。「繼續嗎?」男人問。
沈良庭點頭。
一個下午的時間,沈良庭一共輸掉了25o萬。對賭場來說,也不算特別大的數字。但考慮到他之前已經贏了快6oo萬,這種輸法就很讓人心痛。
檯面上最後一個籌碼也輸乾淨了,奧盧不為人察覺的在台底下做了個手勢,片刻後就有人來替換他。
誰知他剛剛站起來,沈良庭就也站起身,「你要走了嗎?」
奧盧意外地被叫住,半側身回望,客氣一點頭,「到換班的時間了。」
「明天呢?你什麼時候在?」
奧盧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您還要來嗎?」
沈良庭點頭,「既然來了,哪有隻來一天的道理?」
奧盧笑了笑,「那您什麼時候來,我隨時奉陪。」
「一言為定。」沈良庭說。
奧盧對他笑了下,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沈良庭卻一直站在原地看著奧盧離去的背影,他神情恍惚,眼中似悵然、似苦澀,又似失而復得的喜悅,無數種情緒矛盾得擠壓在一起,匯聚成淚水。他一低頭,眨了眼睛,眼淚就掉下來,砸在地上。沈良庭重重吸了下鼻子,用力一擦眼睛,保證沒有顯露出哭相,才轉身離開這裡。
第二天,沈良庭果然一大早就出現在昨天的位置,奧盧則在沈良庭在牌桌上坐下後,也從裡面出來,頂替了原來的荷官。
鏖戰一整天,有贏有輸。
到傍晚時分,沈良庭一共輸給賭場16o萬。
坐一整天人都僵硬了,沈良庭站起身,伸展了下筋骨。
「這樣就要結束了嗎?」他一站起來奧盧就看向他,友好地問,頓了頓後又補了個稱呼,「沈先生?」
沈良庭猛地抬眼盯住他,「你知道我的名字?」
「當然,您是我們的VIp客人。」奧盧公式化的回答,「記住姓氏,是對您的尊敬。」
「噢……」沈良庭仿佛有些失望般半斂了睫毛,「沒有,只是到吃晚飯的時間了。」
奧盧看著他失望的神情,心臟似乎被針扎了一下,一種很奇怪的感受麻酥酥地從胸腔往外蔓延。
「這頓我請吧,沈先生不要客氣。」奧盧抬手叫來人,側耳囑咐兩句。很快就有人推著小推車過來,上頭擺了鱈魚、牛排、麵食炒飯,應有盡有,還送了瓶日式清酒。都是酒店大廚現做的,是賭場招待大賭客的福利。
「好豐盛。」沈良庭垂眼掃過,漫不經心。
「嘗嘗合不合您的口味。」
沈良庭留了份凱撒沙拉和咸寧蘇打,其他的都沒有動。賭場請他晚餐,是想留他繼續賭,所以沈良庭順從意思,又繼續坐下去。雖然傅聞璟沒有明說,可他不想拒絕。
一直賭到凌晨,輸的籌碼都忘了數。
沈良庭睏倦到眼睛都有點掙不開,又一局結束,他以手掩面打了個哈欠。隨後懶洋洋往椅背一靠,從衣兜里掏出煙來提神,秦林彎下腰替他點菸。沈良庭咬著煙垂眸湊過去,火星一閃,削薄精緻的菱唇熟練地吞雲吐霧,眉眼在青煙後反而愈顯濃黑,甚至有幾分艷色,雙手戴著黑色皮手套,衣袖上卷,恰好露出一截纖巧白皙的腕骨,搭在扶手上,形成一個彎折的弧度,左腿疊右腿,雪白的褲腳盪下,身子歪斜在椅子裡,軟若無骨的坐姿,整個人卻透著股散淡和優雅。
奧盧看著他抽菸,莫名其妙的,嘴裡突然回味起薄荷糖清涼的味道。明明素昧平生,明明這人抽菸的樣子美得要命,可奧盧就是不喜歡看他抽菸。想要給他嘴裡塞上一顆薄荷糖。
休息了一會兒,沈良庭把煙掐滅了,才轉身回來說,「再來。」
奧盧看他雙眼熬出的紅血絲,一時衝動用手遮住發牌器說,「很晚了,沈先生先回去休息吧。」
沈良庭一愣,顯然熬夜讓他反應有些遲鈍,「什麼?」
奧盧又重複了一遍,「我說建議您回去睡一覺。」
「這裡要結束營業了嗎?」
「沒有,只是我覺得您的狀態不太好。」
沈良庭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一雙清凌凌的美目漸漸浮現出一點星星般閃耀的笑意,撐著桌子站起來,沈良庭輕聲說:「那我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