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是昨天烫伤的,昨天厨房做了新菜,炸藕夹,甜糯的藕片里夹了肉,炸得金黄酥脆,香飘四溢。
大半天他就喝了碗稀粥,还是沈文鸿的现任妻子张兰吃剩下的。
小孩饥肠辘辘,没有忍住,在餐点前溜进厨房,偷拿了一块塞进嘴里,结果出厨房被张兰看见,也不知哪里漏出破绽,张兰眼神示意了下,张兰身边的佣人就把他拽回厨房,下一秒,炸藕夹剩的一锅热油全倒在了他手上。
刺啦一声,出皮肉烧焦的味道,他惨叫一声,疯了般从佣人手里挣开,向屋外跑去。
双手乱挥,一双手皮开肉绽,淌了一地的血,没跑出两步,他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腿上,是听到声音从楼上下来的沈文鸿,也是他的父亲。
小孩满眼泪水地仰起头,十分委屈,颤抖着把一双血肉模糊的手伸向沈文鸿,“爸爸,疼。”
高大的男人低头看向他的伤口,皱了下眉,然后对旁边的佣人说,“怎么弄成这样了?给他包扎一下。”没有拥抱也没有安慰,男人转身上楼,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夜晚,小孩躺在自己的床上,在厨房打的地铺,空气里还残留着炸肉的油腻味道,双手疼得撕心裂肺,冷汗溢出毛孔,不住痉挛。
他只能拼命闭上眼,嘴里默念,快点睡,快点睡,睡着了就不疼了,也许睡醒了,他就能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这里没有人喜欢他,他也不喜欢这里。
可惜第二天醒了,他还是困在地狱。
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庭院的地上落了几颗还没成熟的小青枣,陷在潮湿的泥里。
小孩低头看到,想用手去捡,可手不能动,疼得像在火里烤,他艰难地用脚踢掉了上头覆盖的泥土,把枣子掀出来,用力一猛,枣子咕噜噜朝前滚去,最后停在了一双白球鞋前。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穿着白衣服,眉眼很陌生,这人蹲下来,捡起那颗枣递给他,声音带了点变声期的低沉,“这枣还没有熟,不能吃,会涩。”
小孩盯着这人一脸戒备,没说话也没有去捡。
少年只好拿着枣站起来,仰头看天色,“你是佣人的孩子吗,不要待在这里了,等会夜里还要下雨。”
小孩没理他,冷漠地站起来,转身就往花房走。院子里有一处花房,玻璃顶,可以挡雨,没处待的时候他就会藏在这里。
没想到,那个人也跟着他进来了。
小孩立刻竖起浑身的刺,贴墙站着,像领地被外来者闯入的小鹿,不安地看着这人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少年跟他进来后,却没再跟他说话,只是在玻璃花房里左右看看,绕着走了圈,碰了碰含羞草,又用手指勾了蔷薇的花茎,低头嗅了嗅香气。
一张雪白的脸孔贴着粉色蔷薇,嘴唇和花色差不多,小孩这才现少年长得很好看,尤其是一双眼睛,眼尾飞翘,睫毛浓长,光华内敛,眉眼堪称丽。
感觉到小孩在看他,少年松开扶花的手,侧过脸,似笑非笑问,“现在肯跟我说话了吗?”
小孩恰好跟他对视,看到他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后不安地转过脸。没有开口回答,肚子却自说自话地又响起了空城计。一连串咕噜声,在空荡的花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小孩的脸一下就红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希望自己在少年面前出乖露丑。
少年很好脾气的样子,“饿了?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说完就从花房出去了。
于是他在地上坐下来,坐的位置正挨着一丛百合花,眼巴巴盯着少年离开的方向,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少年拿了食物回来,用荷叶包的鸡,还有几块荷叶饼,是热的。
他的双眼放光,急急伸手去拿,刚一碰到就疼得缩回手,黑色的眼睛一下蕴满泪水,嘴唇哆嗦。
少年这才看到他缠绕绷带的双手,“你的手怎么了?”
少年放下食物,捧起小孩的手,想要撕开绷带,小孩嘶得痛叫一声,把手往回缩。
溃烂的皮肤已经和绷带长在一块,一碰就出血,不能用强。
少年不敢再碰他,“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得去医院。”
小孩却对少年的问话充耳不闻,双眼直勾勾看着食物,肚子还在叫,他饿得精神恍惚。
少年见状,只好端起一旁的荷叶鸡,“我喂你吃吧,吃完了就带你去医院。”
少年把鸡肉撕成条,一点点喂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