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气氛愈的浓烈。大宅大户张灯结彩,贴福张对,街上偶有传来几声零落的鞭炮声,是寒舍小童得了零钱,等不及了,私下里偷偷点了几个,听着声脆响儿,心里也乐开了花。
丞相书房内,静谧无声。暗格忽得被转开了,里面藏得册子不翼而飞。
朝鸣山围猎会场,此时因新任储君的捧场,显得卓尔不凡。十几里的猎场,彩旗四围,迎风招展。铁篱栅栏,登高围合,整个猎场的守卫,调动了近万守军。
十几种,猎物已经拔了围栏,四下散开,向远山密林隐秘而去。
猎物自是分了等级,寻常的野鸡、山兔为末级,得分最低。
野猪、豺狼、獐子、麋鹿为中等,得分亦为中,不上不下。
熊、虎、狮、豹为上等,要想拔得头筹,这类猎物自是不能放过。
另有灵禽、异兽、毒蟒,皆是罕见物种,为西骆王室百年来猛士所擒,囚于密处珍藏,命专人、专职豢养。若不是此等盛会,难得一见。
不是俗物,凶悍等级也自是不比寻常,既如此,便无等级。遇上是幸,也是不幸,幸运是擒得之一,即为获胜,不幸是罕见的物种叫你碰上,能否保命的成分多过获胜。
一日后,便是新年。三日后,便是武会。
猎物早早放出,忍饥挨饿,寒林冷霜,磨砺凶相,以待厮杀。这个新年,极目远眺之处,满眼的喜庆。红色宫灯高挑,宫人们都着了吉祥红艳的宫衣。
围猎五路,由西骆王提议,内阁要员参详拟定,于王宫大殿朝会中宣出。
一路,是太子齐珉亲自携亲卫上场,自是不必再表。
二路,是忠毅侯府嫡子邹南晏领队。
三路,是丞相府嫡子乌显领队。
四路,是兵部侍郎郭坤之领队。
五路,是御林军指挥使兰芷兰领队。
太子于朝会上,听完围猎的五路人马,立时皱了眉。大殿朝会之后,他步入清平殿,处理储君应分担的朝会日常政务。
太傅从旁督协,却见太子心不在焉。太傅抬手清退了桌案旁磨墨的婢女,殿内司茶、拢香、掌案的各色侍从婢女,随着太傅的眼色,也知趣地默默退至殿外,关好了门窗。
太傅道:“殿下,莫不是为了围猎的带队安排忧心?”
太子不语,除了他自己一路。御林军指挥使兰芷兰的第五路,显然是父王的安排。这是在安插自己人,但是这一路,却让他忧心忡忡。
此次围猎必定不是普通的田猎,自十日前,兰芷兰一番拒情后,他忙于围猎,再未见面。除了避免尴尬,心下也有私心,就是不想兰芷兰牵涉其中。此番父王这样安排,叫他怎么办?
太子正为兰芷兰担忧,太傅却道:“五路御林军,殿下自是不必担心,这是王上安排维护殿下的。殿下的一路虽然可以带亲卫高手,却也不能带很多,带人太多,明面上储君的风评就落了下乘。但是五路却不同,御林军数万人,兰指挥使乃是御赐一品,带足人马本就彰显王室风范,无须顾虑其他。王上此番安排,实在是深谋远虑。”
太子只得转了思绪,言道:“二、三路,都是丞相亲荐的吧?还有四路,太傅怎么看?”
太傅捋了捋须,缓道:“四路,是兵部自荐,看不出其他来路,王上、丞相、内阁之所以通过了,应该也是觉得这一路似乎清白。不偏不倚,正好。三路,来自丞相府自是不必说,所带人马,不能小觑!”
乌初晟有自己的死士队伍,手下藏龙卧虎,实力当然不能小觑。只可惜,他不能亲自上场,由乌显带队,实力就打了折扣,所带人马必得是强中高手,才能弥补。
太子道:“邹南晏就是将殿儿推下悬崖的忠毅侯嫡子?”
太傅道:“此事据说是无心之过,当时王上也在了尘峰上,只撸了军职,打了五十军棍。忠毅侯府历来从不结党,此次却是乌丞相力荐,王上起先不同意,后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就通过了。如此,老臣也看不透了。”
太子心道:按理说舅舅力荐的人,父王应该有所警惕,就这么通过了?邹南晏就算当时是无心之过,但当时他在二弟的麾下,二弟与舅舅结盟,邹南晏心思能纯净到哪里去?
这么看来,双方终究是实力均等。且有一番争斗。
太傅愁绪又起,既然已经定了围猎,此时后悔不成了。
花城,揽月阁后,中间主人院落,齐殿等来了月余未见的可心人。相思不表,表情意。自初夜后分离,叫人熬断了心肠,此刻相拥相吻,辗转缠绵,所有相思、相虑、苦闷、离愁,都有了补偿。
“我的公主殿下回来了。”臂弯里,怀抱着美人,一夜好眠。
翌日新年。院内,四下无风,艳阳正好。寒梅红艳,围炉煮茶,一对璧人执手相看,眉眼间,情意深浓。
“你送了我那么多东西,叫我怎么报答?”齐殿道。
雨歌最爱他那眉眼间,似有似无的飞扬神采。
“你指的是扇坊?或者还有茶馆、雅舍那些?”雨歌挑着眉笑,“这些个,你可不要谢我,那是挪了青凤司明年的经费做的。反正是你自家的东西。再说,你拿捏的分寸,扬光大的本事,可是我始料未及的。钱庄、粮行这些,青凤司……可用不着。”
她轻笑打趣着,不似以前那个孤高清傲,冷若寒霜的青凤司领了,神情暖了许多。
“我谢的,自然不是那些俗物,是你的心思!”齐殿以扇画心,目光烈烈,“那些时日,我道你为什么那么忙,日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我还小心眼以为……,原来竟是为我。”
雨歌明媚地笑道:“怎样?自我离开后,想到那些,是不是感动透了?”
“呜,那是自然,不只感动。”齐殿伸手取了朵小小的红梅,簪在雨歌鬓边,“我妻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怔了怔,那时,她看到齐殿在四国堪舆图上圈了花城。他手头上做的任何事,都与花城沾不上边,但是直觉告诉她,那都是在为花城铺路。
既如此,她就助他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