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真白没管她,自顾自往里走去。
路边堆满了垃圾,一些饭菜汁水顺着台阶往下流,逼仄的楼房完全隔绝了阳光,岑真白身穿白色校服静静走在阴暗下,像极了在下水道缓慢蠕动的白色蛆虫。
巷子最里边是一栋简陋的自建房,他和岑志斌住在二楼,还没靠近,就听见了房东一如往常地在催房租,“再给你三天,还交不上我直接赶人了!这都欠了多久了,四个月了都!”
岑志斌穿着个松松垮垮的藏青色背心,他一脸讨好地给房东递了一支烟,露出一口长期吸烟留下的黄牙,“诶哟您就再宽限一段日子嘛,要不是那死婆娘卷走了我所有的钱,还留下那畜生崽子,我至于这样嘛。”
胡说,岑真白一言不,明明是自己赌没的。
其实岑志斌底子不算差,不然也搭不上那个貌美的omega,只不过后来福,也不装了,相由心生,面容就变得猥琐了。
岑真白的妈妈只能说是清醒的,选错了a1pha,及时止损,在遭了几次打后,毅然决然地连儿子也不要地跑了。
房东裤腰上挂着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他叼着牙签,“宽你妈,就三天,没有钱,我连人带东西把你们扔出去!”
岑真白低着头,从两人身后走过,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岑志斌本来就烦,余光一瞥,在房东那受的气蹭蹭往上涨,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对着岑真白就是一巴掌,“畜生玩意!我放在桌子上的房租钱是不是你偷走了!”
a1pha力气很大,情绪无常,岑真白被扇得跌坐在地上,嘴角立刻裂了,他耳朵嗡嗡叫着,却只想冷笑。
桌子上不是酒瓶就是烟头,哪来的钱。
岑志斌扯住岑真白后颈的衣服把人拎起来,吼道:“说,是不是你拿的,搞得你老子房租都没交上!”
房东见惯不惯,他们这边,棍棒底下出孝子,小孩不听话就得打。
岑真白鼻子底下流出一条血痕,他说:“没钱,没拿。”
见岑真白不配合,岑志斌越恼怒,粗鲁地提着人上楼。
岑真白脑袋还晕着,手脚一下下地往楼梯角磕,很快就泛起了淤青。
房东往地上啐了一口痰,走了,腰间的钥匙出叮当响。
说是出租屋,不过是三十平的小单间,潮湿难闻,墙壁霉,地上堆满了烟灰和垃圾,无数蚊虫在积水上盘绕。
岑志斌不会去打扫,岑真白自然也不会,他熬了十六年,还有两年……
只剩两年,他就可以彻底逃离这里,去别的城市刷碗赚钱也好,一边兼职一边上大学也好,只要离开这里就行。
岑真白挨打时总是一声不吭的,他护着脑袋蜷缩在地上,湿哒哒的校服沾上越来越多的灰尘与污渍。
直到牌友的一个电话打来,岑志斌才停了手,临出门前还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空酒瓶摔在地上,差几厘米就砸到岑真白的眼睛。
很冷,岑真白在地上躺了好一会才踉跄着站起来,他抬手想脱掉校服,却一下躬起了腰,一股钻心的疼自肋骨往外传递,他捂了捂,怀疑是不是被岑志斌踢断了。
走起路来才现是哪哪都疼,他找了个盆,把校服泡了进去,再不洗干净晾起来,明天早上就干不了了。
洗手盆上方是一面沾满了白印的镜子,岑真白抬头,看镜子里的人苍白得犹如一具尸体,嘴唇被冻得乌紫,眼角一大片淤青,额头开了个口子,血迹已经流到鬓角了,连原本长什么样子都分辨不出来了。
岑真白重新垂下眼,血有点糊眼,他随手一抹,继续奋力搓着衣服。
结果衣服还没挂起来,门外忽然传来了许多脚步声,下一秒,门被岑志斌砰地一声打开。
岑真白扭头,先看到的就是岑志斌喜笑颜开的脸,之后才是身后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人,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和四个几乎顶着门框的黑西装,压迫感极强。
岑真白瞬间就竖起了浑身的寒毛,进入警惕状态,他敏锐地感觉到,除了中年男人是beta以外,其他都是a1pha。
中年男人看到岑真白的凄惨模样,也愣了下。
在场唯一笑着的就是岑志斌了,他第一次这样喊自己的儿子:“真白,赶紧收拾下东西!”
岑真白的视线落到了岑志斌手上的那一沓钱,还有外套口袋,裤子口袋,全都鼓鼓囊囊的。
中年男人看着他,说:“你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