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直到聽見葉扉安說:「你先回教室吧,我馬上就過去。」
「那……」喻良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強行讓自己保持冷靜,勉強朝吳曼箐笑了笑,「那我先走了,阿姨再見。」
吳曼箐點點頭:「再見。」
葉扉安扒著靠背,朝她擺了擺手。
……
喻良的身影在斑馬線上停駐片刻,匯入了車流中,在校門口消失不見,葉扉安不動聲色地舒出一口氣,吳曼箐長長的指甲有一搭沒一搭地扣著方向盤,平淡地問:「你跟喻良,就只是『朋友』?」
葉扉安一口氣提到嗓子眼,在坦白和隱瞞之間遲疑片刻,選擇了保持沉默。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默認,還是想反駁?」
「……不只是朋友。」
「我跟你爸爸算不上好家長,但一直自認為開明。」吳曼箐慢慢說,「但是你覺得你自己做對了嗎?」
葉扉安回答:「反正我覺得沒有做錯。」
車窗緩緩升起,學院路上車水馬龍,只有這一小塊空間寂靜一片,車裡的兩人各自目視前方,目光沒有片刻的交匯,伴著僵持的壓抑。
「確實,你當然覺得沒有錯。葉扉安,我跟你爸爸不在乎你選擇一個怎樣的人,是喜歡女生還是女生,我們不想變成你的心理負擔,」吳曼箐扶著方向盤,語氣平靜,「但是這不代表你自己就沒有『責任』。」
「當然了,我不是因為你早戀生氣,沒人規定什麼年紀才能開始談戀愛,我想說,既然選了條更難走的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現在最應該做什麼,接下來該怎麼辦,怎樣才能不後悔。」
葉扉安的手指慢慢涼了下來。
她沉默片刻,低聲說:「我知道了。」
……
喻良坐在教室里,心神不寧。
好像纏了她一晚的噩夢成了真,牆上的掛鍾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下一圈走完,葉扉安就會對她說「我們分手吧」。
還有十分鐘開始第一節自習,各科課代表在分發試卷,紙張和嘩啦聲和試卷摩擦的輕響充斥在教室里,讓人心生煩躁,喻良揉皺了練習冊的一角,忽然肩膀被人一拍,她從中轉過頭,見潘珊疑惑地看著她。
「喻喻,怎麼了?」
喻良驟然從紛亂的思緒中抽離,發現自己的桌子上已經攢了好幾份沒有往後傳的試卷,她匆匆道歉,把試卷傳給潘珊,看見葉扉安的身影在前門一閃而過。
她一把將手裡的試卷拍在桌面上,在潘珊的喊聲中衝出教室,追了上去。
兩人停在那個安靜的樓梯口,喻良停下腳步,立刻問:「沒事吧?」
葉扉安搖了搖頭,喻良停了停,肩膀慢慢放鬆了下來。
——還好。
「那你媽媽……跟你說什麼了?」
葉扉安看了一眼她蒼白的唇角,輕輕一垂眼,回答:「沒什麼,就是說我表姐的事。」
她還是決定把吳曼箐知道她喜歡女生這件事瞞下來。
吳曼箐在車裡說的那番話沉甸甸地壓在心上,她不知道這算不算逃避,但總感覺如果把真相和盤托出,某些局面會難以控制,壓力如果可以避免,不如乾脆就這麼隱瞞起來。
葉扉安擅長裝傻賣乖,但此刻的演技蹩腳又拙劣,可是喻良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她撐著牆面,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沒事就好。」
葉扉安垂在身側的指尖一抽,向前一步攬住了喻良的肩膀:「沒事的。」
「……放心吧。」
第51章紙玫瑰
這個不太愉快的開端似乎就奠定了整個五月份的兵荒馬亂,五一假期剛結束,喻良在周一的物理課上打瞌睡,正跟睡意搏鬥、半夢半醒之際,不經意往教室後門一瞥,正好跟巡視的趙洪明對上眼。
這個時候趙洪明懟在後窗上的臉簡直比任何恐怖片都恐怖,喻良一個激靈嚇得睡意全無,後半節課正襟危坐,下課以後還是被拎到走廊上挨了頓訓。
對於不參加自主招生的普通學生來說,會考只求通過就行,跟理科生相比,他們臨陣磨槍學的這點東西只能算是皮毛,但是思維方式還是一時難以轉變。一天天學下去,喻良被各種物理化學公式塞的得頭昏腦漲,直到某天回家梁雁提了一句「今年生日又不在家」,她才想起來,自己要過生日了。
喻良的生日剛巧就落在521,卡了一個浪漫的諧音,但她父母不太注重這種可有可無的儀式感,往年家裡誰的生日如果趕上休息日,就在中午做一碗長壽麵,如果是工作日,一般都是一句「生日快樂」草草了之。
她自己也不太在意這種可有可無的祝福,一句「快樂」不會讓人真的快樂,許的願望多半也不會成真——直到今年她自己談了戀愛,才知道「52o」「521」這種莫名其妙的日子原來是不一樣的。
似乎就是這一點點不同以往的「儀式感」,像偶爾在夜幕閃爍的星星,能點綴枯燥煩悶的日常。
52o這天正好是周六,晚上可以自由進出校門,本來喻良跟葉扉安約好了放學以後去校外吃晚飯,但打鈴以後她都穿好外套了,葉扉安突然接了個電話,說葉峰找她有事,沒等喻良問清楚,人就匆匆跑了。
計劃突然被打亂,喻良一時閒了下來,跟王璧去學校對面的市買了生活用品,回校路上王璧說要去買一袋糖炒栗子,喻良等在路邊,看著路過的年輕情侶在街角小商販盛滿玫瑰花的籃子前停駐,再離開時手上就拿了一份專屬於52o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