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雪到底是管了三年后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被禁了足,依然有耳目为她效命,在收到王妃疑似怀孕的消息之信,气的生生掐断了一截指甲。
已改名为悠宁的青玉如今是个三等丫鬟,端了一碗燕窝羹一走进来,就看到自家主子愤恨到扭曲的面孔,轻轻的摇摇头,放下托盘,取了一旁的牛角梳替她绾起来。
动作轻柔,手指灵动,一举一动美如图画。
“这飞仙髻也就小姐绾起来最美了。”改良版的飞仙髻不仅美,还恰到好处的挡住伤耳。
“再美有何用,还不是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
“小姐天资聪敏,定能如那三国周郎运筹帷幄。”说着扫一眼地上前来报信的小丫鬟,苏樱雪随之笑了笑。
阿依古丽掌管后院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处处是本小姐的耳目,想到此总算心宽了点,“哼,谁像那个母夜叉一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蛮子就是蛮子,一点规矩也没有。”
“是啊,就连对婆母也是一点孝心也无。”
“什么意思?”苏樱雪疑惑的看向悠宁。
悠宁柔顺的跪到地上,“小姐,左右这也是旁人的事情,就别操心了,保养好自个的身子要紧。”
悠宁这么说更勾起了苏樱雪的求知欲,秀眉微蹙,眸光陡地凌厉,“悠宁,有事直说。”
“这……唉,王妃要把整修清月苑,所有的物什都要换了。”
“什么!!”苏樱雪腾地站起来,“岂有此理,竟然趁着表哥不在,连姑母都不放在眼里了,还有没有为了子媳的孝德,真当我们大燕没人了,要得她一个蛮夷公主号令!”
苏樱雪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在大燕贵族莫说是逝去的长辈住过的地方,就是出嫁女的闺阁,也会原样保存的,而独孤雁这次无疑触犯了贵族约定俗成的礼法。
“去,派人通知钟老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毁了姑母生前的住所。”
“小姐莫急,还是先用些膳食吧,这事依奴婢看,钟老夫人也未必有用,王爷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悠宁端起碗,轻轻的吹了吹递到苏樱雪唇边。
“如今表哥满心里都是那女人,我就是怕他迷了心窍,连姑母都不顾了。”苏樱雪心忧如焚,“不行,我要去见表哥。”
“小姐!”悠宁拉住她,“王爷出府了。”
苏樱雪脸色顿失血色,冷哼一声,“那本小姐就去会一会关漠王妃。”
“小姐。”悠宁见她不似作假,也急了,拦住去路,“小姐可去不得,懂理的知道你是因为老夫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您……”
“以为什么?难不成还以为本小姐嫉恨她怀了小崽子,别说太医没有确诊,就是确诊了也不过一个多月,早着呢?”
“小姐!”悠宁拉住她,“正因为还早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姐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啊,这妇人一旦怀孕,便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有几人能全身而退呢?您忘了夫人了吗?”
苏樱雪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僵硬,她怎么能忘了母亲,正因为怀了弟弟,才会让那个恶毒的女人得了机会,才害得她母亲丢了性命,就连母亲拼命生下来的弟弟,不到一年就夭折了。
她神色悲痛,却是突然抬起眼来,眸光晶亮的看着悠宁,阴恻恻的说:“谁说不是呢?”
悠宁会意,不一会换了普通小丫鬟的衣服出了落樱苑。
荣和苑,装修一新的佛堂依旧透着古朴的气息,袅袅青烟流转,半室斜阳浅入。钟氏如坐磐石规律的敲着木鱼。
吴氏低眉顺目,作聆听状。
良久,钟氏放下木鱼,双目微微的睁开一线,端的是慈眉善目。然出口的声音却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这事毕竟是东府的家事,就由着他们自个处理吧。”
“可是,这毕竟于理不合,若是消息传了出去,萧家的颜面何存?”
“颜面?有失颜面的事情岂止这一桩。小妇人之见!”
“婆母,王爷如今不在府上,除了婆母,媳妇想不到还有谁能规劝。”吴氏是真的心急,作为一个传统教育长大的大家闺秀,肯定是无法容忍毁坏长辈遗物的。再说,她也想借此机会深入西府,所谓不破不立,大漠里野惯了的人哪懂大燕后宅的那些弯弯绕绕。
可是钟氏却百般阻挠,得知她要插手之后竟然将人拘了过来。真是个老湖涂!
钟氏眸子蓦地睁开,精光四射,随手将木鱼扔向了吴氏,喝道:“糊涂,苏氏是王爷的生母,王爷尚且不管,我一个隔房的婶母出个什么头,阿依古丽自嫁进府来,踏足荣和苑的次数一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你竟然还要老婆子出面,是怕我这张老脸不过丢的吗?”
“可是……”吴氏不甘心,钟氏冷哼一声,“回去跟老大说好了再来找老婆子不迟。”
吴氏不解,但是在婆母的威压下,还是听话的回到自己院子,将事情仔细说给了萧尧听。萧尧听毕哈哈大笑,拎着八字须,扶着爱妻的肩头,说:“夫人,这事还是听母亲的吧。”
“为何?”
“混水摸鱼。”萧尧笑的意味深长,吴氏终于意会过来,也随之笑了起来,“还是夫君想的周到。”
“嗯,最近叫你手底下的丫鬟婆子都规矩点。表小姐病了这么久,夫人有空还是多去探望,陪着说说话吧。”
吴氏笑着应下,阿依古丽这是自己作死,最好把夫妻情份作没了,那没成型的娃也一并作死了最好。
不过可惜吴氏高兴了不到半天,就笑不出来了。
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广袖带倒了茶盏,顾不得湿了的衣袖,吼道:“王妃将屋子里除了贴身丫鬟全都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