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上了年纪,不太在乎这些,自然也?没太关注过,刚一看苏茵整理?的出来的各类服装照片,当真是吃了一惊。
苏茵闻言笑笑:“我也?没想到呢,原本以为就几种?,谁知道?这么多。”
衣食住行?,都是老?百姓最关心的大事儿,像这类文章就颇受关注。
等报纸一刊登,立时在全城引热烈讨论。大伙儿这才?现,原来短短两三年的功夫,过去满大街黑灰色的衣裳早变了天,放眼望去,当真是五颜六色的。
改革开放的春风刮过神州大地,给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带来了不小的变化,而胆儿大的,早已经满地捡钱般腰板鼓了起来。
趁着过年前,不少乡镇上还开起了万元户表彰大会,在这个人人羡慕的国营厂工人月工资三四十块钱的年代,万元户仿佛横空出世的惊雷,炸得不少人惊呼连连。
一面看着报纸,讨论着下海经商不体面,满身铜臭味,全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放在几年前早就割掉了。一面又在心里暗暗羡慕,一万元是什么概念,那是自己?工作多少年才?能攒下的积蓄?真是令人咋舌!
有人只敢想想,便?也?愤愤不平地睡去,有人则是琢磨着要不要自己?也?辞了职去干生意,不体面也?无妨,好歹真有钱挣。
当然,也?有人什么都不想干的,祖上积蓄丰厚,躺着也?有钱进账。
茵乐牌收音机厂家属院三楼。
当漫天大雪被寒风裹着吹落屋顶房檐,覆到光秃秃的枝丫树干上时,整个工厂似乎也?变了模样,银装披上身,素白茫茫一片。
贺天骏刚被家里的饭菜香味勾动馋虫,趿着拖鞋下床准备吃午饭。
贺父见儿子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教育他?:“儿子,你快找个班儿上去,别天天窝家里,一点儿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
贺天骏掀了掀眼皮,抬眸看向?父亲:“上班干嘛?家里有钱我何必折腾。”
贺父:“…!”
“媳妇儿,听听你儿子说的什么话!”
贺母握着锅铲兴冲冲冲到客厅,闻言数落两人:“你好意思说儿子,看看你,不也?没个样子。”
“我能一样吗?我这是奋斗大半辈子,该是享福的时候了。”
“奋斗?”贺母嗤笑一声,“就是把你们家的厂子搞破产了?”
贺父:“…?”
再次被狠狠伤害。
贺天骏听父母讨论起来两人谁更有斗志,谁更有干劲,看着这二位都在家里同自己?一样坐吃山空的,颇为无奈。
他?算算家里的积蓄,尤其是地皮租出去以后,每个月的进账更是宽裕,自己?手头的钱也?上了四位数,哪还需要上班?
有钱再去上班不是找罪受吗?
吃了饭,他?溜达着去了趟邮局,推算时间,笔友的信该到了。
来自京市某城区的邮局寄来的信,贺天骏盯着那地址瞧了瞧,头一次生出了想见见笔友的冲动,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人。
“贺大马同志,展信佳。我是何小令…”
信上,何小令同志说起她大学毕业后进了一所小学当老?师,现在小学正?在期末阶段,她每天忙碌而充实,初入职场的新人总是充满热诚。
贺天骏看着笔友在信里描绘的工作场景,谈起上课的趣事,被小孩儿逗得笑,又被他?们的调皮伤到,再看看自己?守着家里的积蓄混吃等死,突然生出些惭愧之意。
他?推开门,郑重宣布:“爸,妈,我准备去找个班儿上。”
贺父贺母:“…?”
贺天骏四处打量一圈,做生意太累人,摆摊固然赚钱,可夏天风吹日晒,冬天风雪交加,多难受。
进厂当工人不自由,每天要在机器前工作八个小时,还得听人使唤,没劲透了。
选来选去,他?最终决定近水楼台先得月,上自家租出去的地皮上开起来的收音机厂工作,凭着房东的地位,怎么也?能讨个工作吧?!
顾承安不在,何松平坐镇收音机厂,半年下来对于?整体运转已经熟门熟路。可是这会儿,听着租出地皮的房东儿子开口讨工作,他?着实有些为难。
这种?人情世故最不好打,要是没办好还容易留下龃龉,伤了和气。
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又略有些随性的年轻人,他?已经在脑海中思考起来安排他?去哪儿。
人毕竟是房东儿子,贺家人这半年对收音机厂的成立也?帮了些忙,挺热情的,一个清闲工作给了也?就给了。
塞去宣传科当干事?让人拿笔写点东西应该可以吧?
或者上厂办坐办公?室去,随便?混混日子。
这种?工作一个月工资也?就二三十,对于?如今日渐红火的收音机生意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贺天骏同志,行?啊,你来我们厂里帮忙,我们当然欢迎。”何松平这几年也?练出了一副厉害性子,场面话说得一套一套的,虽说他?其实在心里嘀咕过贺家的儿子年纪轻轻没有上进心,这会儿仍然是笑脸相迎,“我知道?你年轻有为,肯定不能让你屈才?,这样吧,我们厂办缺个干事,你去坐办公?室去…”
“不用了。”贺天骏摆摆手,直接婉拒这样的安排,“何大哥,其实我已经有心仪的工作岗位了,麻烦你安排一下。”
“什么?”何松平嘴角抽了抽,他?要是敢说什么厂长助理?,车间主任,车间副主任…他?是不会留情面的。
人不能没有一点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