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又一季的早稻熟了,作为农民,为了那碗粥,吸唆几口就能撑肚皮的那碗粥,心甘情愿地沉浸在无限往复的农忙之中。
全村的劳动力都调动起来了,明晃晃的镰刀嚯嚯向前,一茬一茬的稻谷就躺在田地上了。
一滴滴汗水也跟随着滴落在地,抬起手臂,袖子一抹,脸上的汗珠刚被擦拭,承程就听到了有人叫她,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干嘛?”
叫她的是文忠咪,她笑眯眯地说:“加把劲啊!这季的计分员换景玉来当了。”
“哦!他当计分员和我加把劲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了,”一旁的丽贵爹道,“你男人计分,你不干猛的,等一下公分那么低,你好意思吗?”
文忠咪道:“丽贵爹啊,你这是撵狗入荆棘啊!”
丽贵爹哈哈笑着道:“我这是鼓励她啊!”
承程红着脸,笑笑不说话。
锦钓叔道:“承程,别理他们,你越狡辩他们越来劲!”
一阵玩笑过后,又割够一担了,大家都是一挑上肩就迈大步奔走。
炎阳炙人,承程一直流汗不止,她的衣服全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更要命的是,她的肩膀已经被扁担摩擦破了皮,又加上出汗,所以感到火辣辣地疼。
“呼——”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仍然不停地迈开腿踏着步子,要换肩膀了,扁担摩擦的痛,她忍不住“嘶”地一声叫起来,她连忙放下担子,干脆休息一阵子。
她把衣服扯起一点,扭过去,瞥见了肩膀是红红的,摘下草帽来给自己扇风,微风吹拂着肩膀,一阵凉意拂过,刺痛消散了不少。
休息了一会儿,正想挑起来赶路,景玉就来了,他来到承程的身边,抓住扁担道:“我来帮你挑。”
“嗯?你怎么又来了?你这样不好吧?你都不用去割稻谷反而来帮我挑,人家看见了岂不说你闲话吗?”
“没事!大家都停下来吃午饭了,我没看到你就一路寻来了。远远的就看到你挑着担子的时候,头那么低,料想你肯定是肩膀摩擦破皮了。我帮你挑回去,你趁午休时间回家拿茶油擦一下肩膀,再拿点布垫一下肩膀,要不然下午你怎么干活啊?”
“好的,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说着,景玉挑起担子大步奔走在前面。
文忠咪还在后面,她赶上来就看到景玉来帮承程挑,笑着说:“哇噢!景玉厉害哦!”
景玉扭头答道:“她肩膀都磨破皮了,所以我就帮她挑一段。”
“哈哈哈!天气炎热,出汗那么多,挑多了肯定会磨破皮的,也是你有心了啊!承程啊,你看,你们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而且景玉很会疼你,你是不是可以考虑进一步展啊?”
景玉听到她这样打趣,脸红到脖子根,脚下步子更快了。
“婶,你这么喜欢逗人家!”承程也爆红了脸,整理了一下帽子就弯下腰去拾路面上掉落的稻穗,道:“婶,您先走吧!走路的时候悠着点,可别因为只顾着调侃人家而把稻穗抖落了,我可是在后面跟着的!”承程说着抖了抖手中的几根稻穗。
文忠咪又继续说道:“承程啊!你看景玉总是帮着你干活,八成是看上你了!这么好的人你就不心动吗?”
“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太熟悉了。”
“哎呦!”文忠咪把担子挪到另一边肩膀,道,“知根知底的好啊!虽然他作为一个养子,家境也没那么好,但是他人好啊!又长得这般俊,这十里八乡的没能找到一个像他皮肤这么白的,这么老实,还这么勤劳能干的!你不心动我就不信!”
“三婶,您又掉稻穗了!”
“妞妞你总答非所问!”
他们走到晒谷场,景玉健步如飞,放下担子递给承程就快步走了。承程怕别人也像文忠那样调侃她,也脚步匆匆地走掉了。
粮仓屋檐下休息的人听见了文忠咪讲的话,道:“你这种人啊!嘴巴只顾着巴拉巴拉地,长得再俊有用吗?能当饭吃吗?要是让她阿咪听见了,准跟你急!她的底下还有那么多的弟弟妹妹等着吃饭,你以为她能简单轻松地随便嫁人?定是能帮她养家才行的。”
立刻有人附和道:“也是哈!像她这样的,当妞的时候就拼命地为了家里劳作了,选婆家的时候肯定会从经济上考虑的。”
“哎,我之所以敢开玩笑,不就是因为是她嘛!怎么逗她,她都不生气的。”
“这妞是顶顶好的,只是可惜了没爹,辛苦啰哎!算了不说她了。哎,你那么厉害啊,好像衣服都没湿多少耶。”
俩妇女随便扯着闲聊了。
收工的时候,这帮大人在田地里打趣承程不算,围着景玉上交工分时,也不忘揶揄景玉:“哎呀,你们急什么啰!让妞妞先登记,景玉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来了,你们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
文忠咪笑着说:“丽贵爹说的不错,妞妞啊,赶紧拿数据来给景玉填啊,这工分来的这么隆重,可要仔细了。”
人群里立刻有人道:“哈哈哈!工分也隆重,怎么个隆重法,你倒是说说。”
“景玉去帮她挑着些啊!”
锦钓叔笑道:“啊,干活也能郎情妾意的。是一对没跑了。”
景玉低着头抄写,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能看见他红了的脖子。
承程道:“你们别乱说啊,景玉还小呢!经不起你们的玩笑,看他脸红脖子红的。”
立刻有人道:“放心吧!他比你大两岁呢!”
“啊?比我大吗?小时候见他小小只,我一直以为我比他大呢!”
“捏!小的时候人家长得怎么样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嗯,你们懂的!”
“哈哈哈!”大家都大笑起来看向景玉的爹,他爹道:“哎,人家阿咪哪里舍得把她家闺女嫁我儿啊!”
承程看向人群后面,她阿咪木讷的站着等记工分,就像不曾听到大家的揶揄一样。
其实承程知道她听得见,只是她不想说话而已,但若到她跟前问她同不同意,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是不同意的。
自从爹去世后,她就变得少言寡语,只一味地干活挣工分,不敢与谁红过脸,就算知道了被昧下了粮食,她也只是暗暗地流泪,不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