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枫心间剧痛,喘不上气。他大脑混乱,一时是自己和江鹭的计划,一时是叶白无差别的复仇……叶白谆谆善诱,说的他也要心动了。
是啊,人都死了……
可是段枫闭目间,想到了江鹭,想到了英灵们。
他只觉得一切如浑浊泥沼,他将江鹭拉入期间,却不妨叶白如此疯癫。叶白是他表弟,江鹭是他友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忘恩负义,把南康王府拉入泥沼;他又不能不管叶白,任由叶白这样继续深陷泥池……
还有安娅、安娅……
痛苦和岁月似乎如河水般流淌而去。但、如今段枫才发现,附骨之疽深入骨髓。即使是那看似早已逃离的程应白,都没有一日真正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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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时节,暮逊主持祭祀。
夜里,暮逊约姜循去民间看龙舟、社戏、庙会。姜循欣然受约,人人赞二人金童玉女,情意甚坚。但到了民间,果然,暮逊要去贺家接上阿娅同往。
阿娅本不愿出门,尤其见到同车的姜循,她生出插足者的羞愧感,几乎不敢抬眼看那车中的姜循。
暮逊却喜欢看二
()女之间的这种古怪氛围:“昔日你不是喜欢循循吗?今夜循循和我们同游,你当欢喜才是。今夜有赛龙舟,城隍庙有庙会社火,杂耍游灯。这都是平时看不到的……你当真不心动吗?”
阿娅是心动的。
于是,姜循和那二人一同出行。
暮色四合,浮光明晦,华灯如昼。人头攒动,香车宝马,人声鼎沸。他们一同看了社戏,观了龙舟,赏了杂耍。他们走在城隍庙的街头,和寻常百姓同乐。
暮逊和阿娅行在一处,姜循和玲珑落后两步,跟着那二人。
阿娅起初是不安的,一直偷看姜循脸色。暮逊生出不悦,主动带阿娅走在前方,又用各类新奇玩意儿逗着阿娅。很快,阿娅沉浸在东京的繁闹中,看得目不暇接。
姜循和玲珑被人潮挤动。
玲珑心生不快,低声:“娘子,他有些过分了……他拿你当挡箭牌,却又不放你走,让我们一直跟着他二人。他既要宠他的小黄鹂,我们也不曾忤逆……何必非让你跟着?”
便是玲珑,都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对太子生出怨气。
原先她觉得阿娅只是玩物,自家娘子嫁给太子,一切就好了。可是自娘子对她说了世子,自玲珑开始关注世子……玲珑便觉得太子非良配。
那并非嫁入东宫就可以挑去的一根刺。
明明姜循是未来太子妃,暮逊此时却连尊重,都不愿意给娘子了吗?
姜循嘲弄:“他也许没你想得那么多,他也许只是想享齐人之福。娇妻美妾,他皆爱,皆割舍不得。”
说话间,陪同阿娅的暮逊回头,在人群中目光和姜循对上。
帷帽轻扬,姜循纤影长立。暮逊不知如何理解的,对姜循一笑,又去哄着阿娅看花伞了。
玲珑目若喷火。
可姜循好像不在意。姜循一直在看人群,四处张望,目光穿梭一重重灯影和伞光,像寻找什么……
玲珑哄她:“你别伤心,我给你买一包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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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市如潮,花灯不夜。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一道汴河虹桥,将人潮隔为两边。一重在桥上;一重在桥下。
桥上的人观影望水,桥下的人掩在灯影火烛光后,面容模糊。
江鹭和段枫一同行在桥上的人流间。
段枫和江鹭一同在摊贩那里买了兽面,覆在脸上,戴着面具一同游街。段枫多日的烦闷,在今夜稍有松散。只是好笑,旁人都是男女同游,他却和江鹭一起。
桥下街市上,有一片地在卖花伞。一重重花伞映着灯火,杂技在伞下喧腾,灯影时明时暗,看得不甚清楚。
面具挡住了江鹭的神色。
段枫却知道江鹭在看什么——在那色彩绚烂的花伞游人中,太子和阿娅同游;姜循戴着帷帽,和她侍女跟在后。
灯海如梦,他不现身,却如影随形,在桥上追随她。
段枫好笑:“……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面具后,江鹭清冽的声音变得几分沉闷:“嗯。”
段枫:“我看姜娘子到处张望,不知在等谁。莫不是她和旁人有约,敢当着太子的面行此事,当真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