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段时间,我见到从陈留追你而来的孔益……太奇怪了,孔益竟然主动提起‘阿鲁国公主’,想换我救他一命。我事后思忖过,孔家几位老将以前追随大皇子,在边关配合凉城作战。那几位老将应该知道了关于阿鲁国公主的一些事,并且把这件事当做秘密,告诉了孔益。
“孔益死前,只来得及说出‘阿鲁国公主’几个字……我对小公主的生平思来想去,我觉得他想说的话,最大的可能是——”
姜循喃喃自语:“阿鲁国公主还活着。”
江鹭低凉的声音与她同时:“阿鲁国公主还活着。”
()二人听到对方的声音与自己叠在一起,都怔了一怔,朝对方望去。
烛火幽微,二人身影映在一旁屏风上。
姜循和江鹭心间均生异常,又各自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姜循侧过头看烛火,慢慢说:“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江鹭微微一笑:不错。未经证明,只是猜测。但即使是猜测,以防日后乔世安事件中牵扯出阿鲁国公主,而姜娘子却一无所知,就此错过重要讯息……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_[(()”
他垂目思量,慢慢说:“你白日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你,纵你只是无意说出,但应是心声。我不愿和我的合作盟友因这种小事而生龃龉,便要告诉你,只有这件事比较重要。其他的,我暂时没有想到。想到了再和你说。”
姜循沉默。
她生出些不自然,生出些古怪感。
她很久没见过江鹭彬彬有礼、做事细致体贴的模样了,她只记得住他如今的针锋相对、对她的怀疑提防,她都忘了他办事时,有多照顾身边人……
江鹭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一下,唤回姜循神智。
姜循心想:是了,他又不是在照顾身边人。他是在和她交换情报。
姜循想了想,低声悠婉:“那我也有一桩事,是你一直想知道,我没告诉你的。我至今也不明白这桩秘密的用途,但你既然对凉城好奇,对阿鲁国好奇,说不定这个秘密,对你有些用。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你知道这个秘密代表的意思,一定要和我分享。”
江鹭颔首。
姜循朝他伸出手。
江鹭眨眼,惊愕。
姜循看他眼眸清乌却神色不解,睫毛轻眨,实在有趣……她看得心动,手便再朝前伸了伸,在他面前轻轻晃一晃。
江鹭低头望着她伸来的手指半晌,他终是慢慢伸手,将手搭在了她手上。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她立刻与他拇指相贴,又尾指勾缠,晃着他手指:“拉钩上吊了,你承诺了啊。君子一诺,五岳为轻,你可不能骗我哦。”
江鹭玉白手指,与她纤洁的手指抵在一起。
她柔软、轻柔、自在,而他只是僵硬。
他低声:“你我之间,说谎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我。”
姜循心间重重一跳,既是发酸,又被酥得身子战栗。
她手指微颤,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她抬起脸,见他乌漆眼睛看过来。
姜循喜欢他美貌,看得心情甚好,便慢吞吞与他分享秘密:“孔益死前啊,让我知道了一桩事。
“孔家捏着太子的把柄,太子才授意我除掉孔益。当时其实我不动手……张寂之后应该也会被太子安排好理由,动手的。
“我一直以为孔家捏着的把柄,是孔家和太子多年往来的那些信件。但我一直很奇怪孔益想我死的原因,就算我拿走信件,顶多代表太子收回了对孔家的庇护,孔益何必表现得那么绝望,就好像太子要置他死地一样?
()太子当然是想他死的,但当时的孔益,应该不知道才对……于是,我从孔益那里试出来,那些信件中有一封信,必然与众不同,可以带去杀机。
“为了找出那封信,我看了所有信件。我应该找出了那封信,但我暂时还不知那封信代表的意思——那封信,仅仅是孔家一位将领和大皇子昔年关于城防、边战的一些安排。”
江鹭听到她看了所有信件,睫毛重重一跳:不愧是她,好是大胆。
……太子难道不疑她?
他看她一眼,唇微动了动。基于二人如今的关系,他似乎不应多关心她的安全。多问一句,便是误会一分。
江鹭压下去那情绪,才平静问:“大皇子是怎么死的?”
姜循嗤笑:“自己吓死的吧……他觉得官家不在乎他了,太子登基后就会杀他。当年他和太子一起办凉城的事,明明是他先提的和谈,但最后办成那件事的,却是太子。大皇子恼羞成怒,下令把边将全都灭门……”
江鹭猛地抬眼:“是大皇子下令的?”
……所以章淞是投靠了大皇子,才升官升的那么快?
姜循观察他,说得更慢:“嗯。但是官家对大皇子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不高兴,训斥了大皇子。大皇子便整日郁郁,再看太子越发风光……他就把自己吓死了。”
江鹭:“兄弟阋墙。”
姜循忽然道:“兄弟阋墙,难道父母便毫无错处吗?”
江鹭一怔,看向她。
姜循眸子幽深:“兄弟姐妹多的人家,本就奢求父母的疼爱。父母无法一碗水端平,便总有孩子觉得不公平,觉得受了冷落。大人冷眼旁观,看着孩子们争斗,无奈地说两句‘你们别吵了、别打了’……也许从一开始,他们本不用那样为敌呢?”
江鹭定定看着她。
江鹭缓缓道:“你在特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