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心厨娘或许有心理障碍,罗早有这样的猜测。
虽然他精专于外科,但是全科医学他皆有所涉猎,心理方面的疾病也是一样。
在很早的时候,早到他自己都还没能察觉自己的注意力总是不知觉的集中在艾琪身上的时候,艾琪的某些行为便让他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她的洁癖和强迫症适以相成,先不说极地号上永远纤尘不染的厨房和绝对固定的餐具摆设。
罗依旧记得,在厨师岛结束对战之后,艾琪想到自己的翅膀时候那未断线的眼泪;斯特拉尔岛又红又肿跟兔子似的眼睛,明显也是长时间哭过一轮;那个时候他隐约察觉,平日里眼泪说来就来的“影后”,怎么会容许自己哭得那么不合时宜,除非那眼泪并非本心,而是身体出于本能,她本人根本无法自控。
光是她在高烧阶段,依旧能在半夜摸到他房间里,就为了盖一个笔帽,这就绝非一般的强迫症能有的行为。
——强迫症在临床上就是一种精神心理障碍症,几乎所有的人都可能会有强迫现象,但是艾琪的强迫症已经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了。
那个时候艾琪就隐约暴露了在心理方面的弊端,为了验证,他当然也尝试过用过心理学的办法去试探。
奈何小姑娘真的太警醒又敏感,且明显针对这种心理暗示有过抵抗训练,他所有若有似无的试探都被巧妙的化解了去。——转念一想这其实很正常,搞情报的哪个不需要懂点心理学,甚至连微表情微动作,艾琪都研究了个透彻。
现在在他的面前,小厨娘明明白白的被他抓到把柄了,尚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他若是有心在这个时候再试探一二,心理防线全崩的她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艾琪表情抗拒又悲愤的看着他,哭红的眼睛兔子似的写满了警惕。
“贝波这里交给我,”罗命令道,“甲板就先别让其他人过来了。”
贝波应声离开,还贴心的在船头帮他们拉帷帐遮挡,给他们留足空间。
罗盘腿坐在艾琪身边,只是安静的帮她递纸巾擦眼泪,并没有说什么。
“船长,你不问我点什么吗?”
罗淡淡开口,“在你看来我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吗?”
好吧,突然变得那么体贴反而让艾琪不习惯了,“可是你越是不问我就越想说,所以你还是问我吧,你一问我就不想说了。”
罗:“……”
罗被她的神逻辑气笑了,“既然我问了你就不想说了,那我为什么还要问?”
艾琪:“……你就当作漂亮女孩都比较叛逆吧,快点,你再不问我真的会忍不住说出来的!”
这么任性,怕不是要绝顶漂亮才能有的底气,心里虽然是这么吐槽,罗还是照着她的要求问她,“既然你这么希望,那我就问了,要不要回答随便你。”
“estazo1am…舒乐安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吃镇定剂。”
“剂量标了你知道吗?”
“没,”艾琪嗫嚅道,“没,那是安全剂量。”
“是最高安全剂量!”罗纠正她。
“……这个时候我才不想跟你讨论医学问题。”艾琪拙劣的将话题转移开,“船长,你会唱歌吗?我突然好想听歌哦。”
“不会。”
“真无趣,”居然拒绝得这么干净利落,“我在小镇住的时候,一到晚上楼下就会有人弹吉他唱歌,听到好听的音乐,上工的疲惫都会消失。”
傻瓜,那八成是哪个纯情少男在弹琴示爱。罗暗自咬牙想到。
艾琪有一个习惯,一旦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会顾左右而言他,以此回避问题。这个笨蛋,不愿回答就算了,他没想过逼她。
罗伸出一只手,轻轻盖住艾琪的眼睛,濡湿的眼睫毛接触他的手心,一下子,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不想说就不说了,不用勉强,”对眼前脆弱模样的艾琪,他根本不忍苛责,他还是习惯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想哭就哭吧,有我在。”
「有我在」。三个字撬动了艾琪的心房。
“岂可修,突然这么温柔,”这么煽情的时刻,她却哭得那么狼狈,气氛都被破坏了,艾琪呜呜呜,本来快要收干的眼泪,因为罗的温柔再次溃堤,也一同卸下了对罗的防备。
——有人怜惜的眼泪才叫眼泪,否则只是带着咸味的液体。
她断断续续,将自己的故事说给罗听,没有逻辑,想到什么讲什么。但其实也没有多少可讲的,最深刻的记忆全数被封锁,她的前半段人生其实乏善可陈。
带着温柔假面,按照所有人的期待,活成另一人的影子,没心没肺,不知烦恼。
罗的出现,从精神层面给与了她新生。
……
说得说着,艾琪整个人都有些困倦了,靠在罗的身边,她渐渐闭上了眼,打起了瞌睡。
两人间的距离感消弭于无形,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变得这般亲密:罗倚着护栏半躺着,一手作枕,艾琪蜷着腿,脑袋搁在罗的大腿上,安静的睡着,以膝作枕,亲密无间。
罗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她的梢间轻轻滑过,挑起一缕银色的色,放在指尖摩挲,动作极其温柔。
他的视线投到香波地的天空,有成群的飞鸟划过。
一直以来,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那层的无形的隔阂,今天之后将不复存在,她愿意毫无保留的将埋藏的秘密袒露给他,作为信任的回礼,只要她愿意,他甘心陪她一起背负,成为她的后盾,不管属于她的回忆有多么沉甸甸。
——既是以一个船长的身份,也是以一个爱慕者的身份。
目光收将回来,不自觉的又移到她精致的小脸上,颊上的泪痕已经风干,紧闭的双睫下是依旧红肿的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