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火车,在片尘嚣中,轰隆隆地出了。
计算中心组的这批人员,会跟基地里的科研人员对接,开展星地测控系统的通讯测试。
火车路向西,窗外的风鼓进了车厢,顾心芒眯了眯眼睛,只觉这样的风沙也是可爱的。
忽然,视线里,她看到不远处的每根电线杆下,都有人在底下站岗。
她顿时愣住了,再仔细看,这些人身后还背着木仓。
顾心芒心头惊,四处看了看,决定朝对座大叔问道“同志,这电线杆下,怎么都有人站着啊”
嗑瓜子大叔瞟了眼,道“噢,这咱们国家不是要搞卫星嘛。听说这个卫星啊,它得有这个线拉着,等上天后,就不会像断了线的风筝嘛。所以咱们这些都是民兵动员起来的,你没听广播么,全国六十万民兵,得保证每根电线杆下都有人守着,不然这断了根,这不就麻烦了嘛。”
听到这个数字,顾心忙浑然震撼。
再往窗外看去,这个年代的卫星测控系统,没有无线网络,靠的就是这样拉起来的根根明线。
偌大的国土,分别建设起了渭南、湘西、南宁、昆明、海南、胶东、喀什卫星监控站,从而追踪卫星射的遥测数据,据估算,至少动用了全国6o的通讯系统。
可是,旦有根电线出事,全部通讯中断。
此刻,铁路两旁竖起的电线杆子,以及守护着它们的民兵,在顾心芒眼里,就是卫星事业里的名伟岸战士。
火车开了两天夜,等顾心芒他们计算中心人员到了车站,月亮已经高挂苍穹了。
西北的冬天,比西部的淮远村还要冷和干,就连吸口气,都像冰刀子刮进喉咙。
走出车站,前头突然亮起了车灯,就看到个身穿绿军装的小伙子朝卫主任小跑了过来,还没说话,他就立了个铿锵有力的军姿,把顾心芒本身的疲惫扫了个光,也正色地看向他。
“我是西北醴泉射基地的郝连,各位同志,欢迎你们的到来,与我们同完祖国的光荣使命。”
顾心芒也回了个敬礼“辛苦了,郝同志。”
她话音落,旁的同事低声笑了笑,这个“郝”真是好姓啊。
坐上卡车,顾心芒的围巾把整个脑袋都包了起来,凌烈的寒风呼啸地吹,地上积了厚厚的片白,车轮之下,飞雪走石。
在顾心芒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颠散架之时,终于到了基地。
下了车,过安检,已经是半夜三点,茫茫的戈壁滩上,远远能看到高高竖立的射塔,直指静谧的苍穹。
往宿舍走去的路上,顾心芒看到前方有道身影正朝这边看来,是个女同志,心想应该是带他们的女官兵。
这时,郝连停步敬礼,道“沈少校”
少校
“这批都是京市来的技术人员是吗”
郝连“是的,刚从火车站接回来,已经安排好了宿舍,这位是领队卫来主任。”
夜色里,顾心芒看不大清楚这位英姿笔挺的女少校的容貌,但她的目光却敏锐的扫过了他们这群人。
“我是沈遥,野战部队的军官。基地环境艰苦,刚来的同志如果有不舒服的,可以到我们卫生室检查。各位能选择来到这里,非常勇敢,辛苦了”
说话的人语气平和却有力,有军人的力量,又有女性的温和。
所有人都定下了心,唯独顾心芒,愣在了原地。
沈遥
她的小姨妈,沈遥
顾心芒人都傻了,个劲盯着她的脸看,正要开口说话,就听沈遥说道“各位同志,尽早休息。”
说罢,她显然也注到了顾心芒的目光,给了她个沉默的眼神,便不再看过来了。
难道,这个沈遥,真是她的小姨妈
可是,她的表情,怎么是种“六亲不认”的态度
“居然能在这里看到沈少校。”
这时,郝连旁边的女兵说道“她是不是特来接咱们的技术人员的”
郝连“我猜是,都这个点了,本来以为是明早的接待仪式,没想到沈少校居然还等到了半夜。”
顾心芒心里震惊,原主的小姨,确实是去了西部参军,但她没想到,小姨已经是少校军衔了
这也、太酷了叭
这真是当年那个能扒火车,逃婚的女人能干出来的事啊
顾心芒原本困顿的精神,下就清醒了,仿佛被人注射了力量,虽然,眼下她这个亲戚连自己这个外甥女都不是很想认。
她躺在硬床板上,翻了个身,又个念头砸过来,万这个“沈遥”,不是她小姨妈呢
虽然都是在西部从事保密工作,但同名同姓的那么多,保不齐她现在就是自作多情
好叭,顾心芒,别多想了,你是来这里好好工作的,赶紧睡吧。
卫星计算中心就是座建在黄土地上的平房,四周光秃秃的,只有立起的电线杆,就连个门锁,都还是那种挂着的小铜锁,上面贴了个标签卫星计算中心。
顾心芒看着这锁,有些想笑,又有些辛酸。
太穷了,所有钱都恨不得掰两半用,难怪,祖辈总说艰苦奋斗。
因为,他们真的切实是这么过来的,没有条件,都硬是创造出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