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那片沙漠中,在我第一次见到的星空和月亮下,某处已经记不清位置的山洞里,最好最好的朋友扇了蕾拉一巴掌。
被压倒在地上,被一双手死死掐住喉咙……
“我要回去”
记得这是我当时唯一说过的话。
而她却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她……
是真的想要杀死我。
……真的。
就是杀了我也不会放我回去。
手被拉住了,脸上骤然一疼,然后就被按倒。
慌乱中手指在她的手背还有脸上乱挠,竭尽全力狠狠去抓着挣扎着,直至是皮开肉绽流出血来,直到蕾拉恍恍惚惚完全没了力气,直到终于有人把都我们分开……
我缩在地上哭,而她也在哭着。
从此之后我们再没说过话。
直至有人为连自己也搞不清楚的理由说对不起。
那时救了我的姐姐已经一天天在脑海里模糊了,而那一道道指甲留下的伤痕却仍留在莉卡的手腕上,每次拉着手一起回家的时候,看到那些伤的时候,蕾拉都会忍不住去回想那一天。
我最喜欢的人要杀掉我的那个晚上。
莉卡当时的表情,真的好可怕……
就像是刺一样扎在我的记忆里,每一次回想都会越扎越深,在说不清的某处越戳越疼。
警告着我永远都别再说“想要回去”。
难过,真的好难过,蒙住头也怎么也睡不着。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只要我们还陪在对方身边,我还这么说的话那她也一定还会那么做的,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们才会一直在一起。
睡梦中总会回到那个地方,那个三个人的总有些昏暗的房间,莉卡还有梅薇思,或者说茜娅小姐,她们也都在……
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召唤我,让蕾拉就是爬也要回到那个叫“黄金城”的地方,回到那座神殿下面继续完成圣女的使命。
可那是一点也不合理的幻想,因为她们两人是绝不会喜欢那里的,而若没有她们的话,那蕾拉也不要回去了。
于是美梦就这么变成噩梦。
蕾拉害怕着这种受到召唤的感觉,害怕自己真的有一天会不顾一切回到那里,折磨着我,而莉卡她——
她说过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我回去的不是吗?
所以蕾拉就再也不用回到那里了,可以就这么继续现在的生活,就可以和大家一直继续这样的日常一直在一起欢笑了。
过去我甚至都无法理解莉卡的怒火。
想要完成生来就被给予的使命,想一如既往地继续生活着,不愿去放弃神殿里的每一个伙伴,不要丢下那株瑞伊姐姐送给我的的蔷薇,所有的这些难道有什么错吗……
离开沙漠后偶尔还是会去想这些。
而她们却这么拼命地阻止了我了。
可是,单单一直和我说这样不对,蕾拉该怎么去明白呢,只觉得呐:
——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错了吧!?
不然蕾拉一直所学的东西怎么会全部都不对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能在茫然中徘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离开神殿,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夺走圣女的身份,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以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魔法学院的学生的身份去迎接将来。
现在我们要走的路,所要面对的这个世界和以往太不一样了,它真的太亮太亮、太好太好,路边绚烂如繁星的鲜花阳光下甚至能刺疼双目,多到你无法如面对地下唯一一株蔷薇时那样,小心翼翼地去照料着,去珍惜它的每一朵花甚至是每一片树叶。
在今天这个时候,我们中有很多人想必已经忘掉自己,曾是被称作“圣女”的存在了吧……
忘记了那座神殿,忘记了瑞伊姐姐,忘记了泉水魔女,也忘记了我们的故乡——那座因为我们离开而毁灭,终于被黄沙掩埋掉的城市。
像是早早便是生活在这里的少女们一样,馋嘴去尝试着各种各样的点心后选择减肥,偷偷打工攒钱买下五颜六色的漂亮裙摆,渐渐有了更多的朋友,渐渐也不再总是聚在一起,渐渐选择各自离开前往不一样的地方……
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不再提那段过往。
——可茜娅小姐又到底是谁呢?
我们曾经在这里相处过很久,可我们却不了解她。
她到底是出于何种理由把我们带离了那里呢,为什么给了我们这样的生活后,又还要选择一个人离开呢……
她很喜欢我们,却又很害怕我们。
总是有在刻意的和我们拉开距离,明明稍稍亲近些了就又会立马跑开,就像是火中取粟一般小心翼翼,害怕着我们身上潜伏着的某种随时都可能爆的东西。
偶尔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可忽然又觉得自己根本就完全不明白,因为那理由想来实在是太过牵强。
蕾拉能从她身上找到圣女大人……
……也就是瑞伊姐姐的影子。
她们真的是好像好像。
一直都在努力,一直在勉强,一直都在孤身一人去承受着,在影子里守护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蕾拉看不到的世界的某处出于某种理由奋战着,不断去做出艰苦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