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几秒后,他苦笑着揉了揉眉心,
“就那么明显吗?”
“您这几日的心神不宁,可是显而易见的。而说到这几日内庄园里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安莉娜小姐好几天没回来吧。”
蜜蕾悠坐到沙对面,为罗兰倒了杯茶,
“要是一直这样,在战场上也没法集中精力,最终很可能会酿成大错。
“不是以女仆长的身份,而是单纯作为看着你长大的姐姐。能把你的想法讲给我听吗?罗兰?”
蜜蕾悠静静地微笑着,俏脸如冰雪消融一般变得温柔,暖若春水。
“我……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罗兰叹息一声,看了一眼桌面那些文件,
“也许一开始,只是因为一句错话,一些误会而已。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能更早地整理完和她相关的那些资料,就能看出更多矛盾的地方,看清楚那些谣传背后的真相。
“那样,我就不会被敌人的胡言乱语所动摇,也就不会因为一时的心绪不宁而在那时说出过分的话。
“这一点,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散着蓝光的素手捧着手上的茶杯,蜜蕾悠静静地听着,随后问:
“那天晚上……在东部广场那里,你是想起了巴莱大人的事情吗?”
金随着罗兰的低头而垂落,遮住了他动摇的赤瞳。
仅余下那紧紧抿着的嘴唇,还有将裤腿死死攥紧的左手,诉说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是啊,直到现在,我也依然没走出那个夜晚……很可笑吧?”
将冒着热气的红茶递到罗兰面前,蜜蕾悠柔声安慰道:
“那天的袭击,本不是罗兰的错啊。
“五年前那次动乱,整个恩多尔城都险些为之倾覆。即使是至强者,在那天夜里也不过是大浪中起伏的浮木罢了。
“既然会拼死去保护视为亲子般重视的罗兰,那我想,巴莱大人也不会期望您一直被那时的阴影所囚禁。”
盯着红茶波动的水面,罗兰脸上却依然满是忧伤:
“我只是……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弱小。
“我所认识的人们,一个接一个为了保护我而死去,就连巴莱伯父也……
“而我只能在旁边看着,只能呆坐在血泊里,直到大家变成一具又一具冰凉的尸体。
“我一度以为,自己总能跨过那段经历,能忘掉那时的无力与恐惧。
“然而……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罗兰疲惫地放开了被攥出了大片褶皱的裤腿,拿起桌上的红茶轻抿了一口。
温度适宜的茶水令他似乎又恢复了一些精神,得以在蜜蕾悠担忧的目光里继续诉说下去:
“我本该把那件事告诉她的。让她知道我会在生死关头畏惧、会失去控制自我能力的理由。
“但为了那点该死的自尊心,因为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我一直瞒着她,总是安慰自己‘时候未到’、‘还不是和她说这件事的时候’。
“如果能早些说清楚,那天的误会就不会生了吧。”
看着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的罗兰,蜜蕾悠暗自松了口气,然后继续引导着问道:
“但刚才,罗兰也说了吧?那个‘误会’并不是你现在察觉到的,你与安莉娜小姐产生分歧的根本原因。
“那个理由,想必你心里也已经想明白了。”
“嗯。”
罗兰点了点头,望着身旁沙空出的那一大截出神,
“现在想来,我和她从未互相了解过彼此。
“也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戒备着彼此……
“现在想来,我与她之间的联系,其实既空洞、又脆弱,什么时候崩碎掉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