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转过头,现声音的来源是一名身着黑色礼服,戴着狰狞赤红色恶魔面具的男子。
或者说,外貌像是“男子”的“某物”。
“就连吾可爱的修雷都能打伤呢。虽然早就被告诫过要注意汝,但这种战斗力还真是远远出吾之想象。该说不愧是接受女神之加护的最强人类吗?”
约瑟此时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天空中的魔龙已不再吐出火焰或出怒吼,而是沉默,甚至可以说是乖巧地——悬在这个男子身后的空中。
就仿佛被驯服的野狗趴伏在猎人身后,等待主人的命令。
“你似乎比天上那只黑蜥蜴要强得多,看起来我钓上来一只大鱼啊。”
将染血的银剑拄在身前,约瑟终于第一次摆出了谨慎的姿态,“说起来应该是初次见面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魔王?”
“魔王……汝等似乎是这么称呼吾的,那就称呼吾‘魔王’吧。”男子面具下的脸似乎是笑了,“毕竟,吾没有向将死之人报上名号的兴致。”
约瑟闻言冷笑:“还真是有自信啊。如果你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又何必来这里截杀那个所谓的圣女呢?说到底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懦夫罢了。”
“‘圣女’?不不不,吾对那种东西可没有半点兴趣。吾来到此地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汝,仅此而已。”
尽管戴着面具,约瑟却仿佛能看见魔王说话时所露出的狰狞笑容。
“……还真是被看扁了啊!”
话音未落,约瑟的身影便化作一道银光电射而出——
十余分钟后,原野上的一片树林中。
滂沱大雨渐渐没了最初时的声势,余下的是绵长而又阴冷的细雨,幽灵般盘桓在这片寂静的树林里。
约瑟捂着肩上的伤口,踉跄着穿行于齐人高的灌木丛间,刺目的暗红色血迹随着他的脚步滴落在地面,而后又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绵不绝地沙沙雨声中,幽幽响起的魔王之声带着猫戏老鼠一般的余裕:
“怎么现在知道落荒而逃了?自信有着神之加护绝不会受到半点伤害的勇者啊。恐怕这是汝第一次伤到这种程度吧。”
这个杂种!不过是靠着不知道哪来的诅咒打破了我的加护之力,仗着情报差才打伤老子的杂鱼罢了,现在居然敢这么嚣张!
约瑟在心里连连叫骂,行动间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一路不断地靠着法术隐藏着自己移动的痕迹,寄希望于这片树林复杂的地形能帮助他甩掉紧跟着他的强敌。
体力所剩无几、伤口难以治愈、背后的强敌紧追不舍,而这里远离交战的中心地带,在联络法术会暴露位置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找到援军对他进行治疗——
即使自大如约瑟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他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老子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约瑟喃喃自语间,耳朵忽然一动。
“那是……有什么东西活动的痕迹。听起来不像是动物,是人类吗?”
约瑟掉转步伐,朝着声音来源处寻去,最后在林间的一处池塘边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那身熟悉的、遮住全身上下的宽大白色罩袍,只有露出的白皙手掌表示出对方人类的身份。
静坐于池边巨石上的那个身影,毫无疑问正是魔王军此行的目标,约瑟等人护送的对象,创世女神教的圣女大人。
认出对方的那一瞬间,约瑟的心情登时沉入了谷底。
即使是除了战斗和玩女人以外一窍不通的约瑟也明白,圣女在接受神赐之前最多只会一些效力低微的神术,对于缓解他受到的诅咒和创伤根本无能为力。
而以寻常女性的体能更不可能带着他逃离紧追不舍的魔王,亦或是拖到救援抵达。
也就是说,约瑟最后的生还希望在确认到对方身份那一刻化为了泡影。
“哈,最后是勇者圣女一起打包出售吗。真是好运啊,魔王。”
约瑟扯了扯嘴角,神色惨然。支撑着他走到这里的最后一点念想消散的那一刻,身上伤口带来的剧痛与脱力感一齐涌来。他摇晃了两下,整个人就猛然向后倒去——
“……?”
没有预想中的闷响还有疼痛。有什么温暖、柔软的事物在后方支撑着他,然后将他的身子轻轻放平。
从伤口那里一直传来的阴冷与疼痛转而被温水浸泡般的舒适感所取代,甚至让约瑟舒服得几乎要出呻吟。
他勉力睁开眼睛,看见了那双淡金色的瑰丽眼眸。
温柔、悲悯、同情,还有某些令人难以言表,亦难以理解的心绪——即使是在罩袍的遮盖下,那双金瞳里复杂而充沛的情感也像是潮水般决堤而出,冲击着约瑟的心。